祭坛中央的老式留声机仍在旋转,唱片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仿佛在等待某个终结的信号。
而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只是……还没到时候。
我低头看向手中那枚F7铜牌,边缘已被磨得发亮。
轻轻一掰,它裂成两半,露出内部微型录音带残片。
我把残片攥进掌心,银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痕。
然后,我一步步走向祭坛边缘,脚步坚定,不再迟疑。
风更大了。
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也吹动了那具干尸空荡的袖管。
好像……他在点头。无需修改
我扯下缚恨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根缠了我三年的铁链,曾把我钉在F7病房的地底深处,也曾在熄娘的火炉里淬炼成魂引之绳——它不是武器,是债契,是血脉未断的凭证。
现在,它终于要完成第一桩真正的事:把父亲从神坛上接回来,哪怕只剩一具枯骨。
风在祭坛边缘打旋,吹得那具倒悬的尸身轻轻晃动。
消防服早已褪色发脆,胸口银针微微震颤,像一根连接生死的琴弦。
我没有再看那台老式心律仪,只将缚恨索末端一圈圈缠上铁链,打了个死结——活人绑不住亡魂,但仇人能拴住祭品。
然后,我把那半片录音带残片塞进留声机唱针下。
齿轮咬合,胶片转动,却没响起摇篮曲。
反而是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黑板。
我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在机械心律仪的输入口上。
血滴落的瞬间,仪器屏幕猛地一颤。
熄娘说过:“机器不怕电,怕痛。”
老皮也说:“当机器学会流血,它就不再是机器。”
此刻,它开始“呼吸”了。
绿色波形扭曲成一张人脸轮廓,嘴唇开合——那是我爸的声音,真实、干涩、带着濒死的喘息:
“儿子……毁掉唱片……它是钥匙模版……谁听过完整版……谁就成了下一个容器。”
一句话,炸碎所有幻梦。
原来那首完美的摇篮曲不是诱饵,是模具。
每一个听完整版的人,意识都会被悄悄拓印,成为“真渊”下一步复苏的宿体。
母亲的温柔是钓钩,父亲的牺牲是锁链,而我……差点就成了他们精心培育的第八个“继承者”。
怒火烧穿五脏六腑。
我猛然抽出缚恨索,螺旋纹路在掌心滚烫如烙铁。
一个回鞭甩出,正中留声机!
砰——!
玻璃爆裂,唱片四分五裂,碎片划过脸颊,留下三道血痕。
可就在最后一片落地前,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来自地底深渊。
整座祭坛剧烈震颤。
九根铁链同时绷直,发出金属撕裂般的尖啸。
父亲的尸身缓缓上升,衣袖拂过我的头顶,像是最后一次摸了摸我的头。
他消失在黑暗中,没有回头,也不必回头。
轰隆!
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冒着阴寒之气。
一枚黑色齿轮从中浮起,静静落在灰烬之上。
我弯腰拾起,入手冰凉沉重,表面刻着五个字:
0号启动码b
这不是结束,是路径切换。
我把齿轮放进心炉火中煅烧。
火焰由红转青,又由青变紫,可它毫发无损,反而浮现出一行虚影文字:
b路径已解锁,欢迎来到兄弟序列。
兄弟?什么兄弟?
我瞳孔微缩,脑中闪过这些年医院里失踪的病人编号:A1到A6,全都死于“实验意外”。
难道……还有别人活下来了?
远处钟楼忽然响起第三次钟声。
喊哑站在残破的塔顶,举起木牌,字迹焦黑如炭:
你不是最后一个,但你可以是最后一个。
风卷起灰烬,在空中画出模糊人影。
惊云伏在地上,浑身毛发炸立,喉咙里溢出低吼——然后,它仰天长啸。
那一声,像极了三年前妹妹临终前的尖叫。
我攥紧齿轮,抬头望向头顶更深的黑暗。
那里,隐约浮现一座倒悬宫殿的轮廓,梁柱由森森白骨拼接而成,门前九竿垂钓虚空,每一根线上都挂着某种腐烂的器官。
而最新那根竿线……
飘荡着一件崭新的白大褂。
袖口绣着两个字:白芷。
我一步步走向通往宫殿的螺旋阶梯。
脚步落下时,忽觉脚下黏腻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