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都督府地下密堂。
烛火摇曳,映着墙上巨大的大胤疆域图,几处沿海要冲被朱砂笔狠狠圈出,如同溃烂的伤口。
林牧之负手立于图前,青衫下摆沾着些许夜露。
他刚从爆炸的铁路现场赶回。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片灼烧变形的铁轨碎片边缘,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门外传来三声极轻、极规律的叩击。
进。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无声无息地跪伏于地。来人全身笼罩在玄色劲装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正是暗卫统领,陈风。
主上。目标已确认。城西,永盛粮行,地下暗窖。
声音低沉,不带一丝烟火气。
说具体。林牧之没有回头,目光仍锁在那片朱红上。
陈风语速平稳,字字清晰:三人。粮行东主张永盛为表,账房先生李福为联络人,真正的主事,是张永盛那名深居简出的妾室,柳氏。经查,柳氏乃前朝罪臣之女,与海外古国‘胧月’有血缘牵连。爆炸案前五日,李福以采买为由出城,接触过一名伪装成西域胡商的胧月间者。火药来源,正是通过永盛粮行的漕运夹带入境。
证据。
在此。陈风从怀中取出一本以油布包裹的册子,双手奉上。李福的密记,柳氏与上线往来密信的译稿,皆已破译。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城东三号军工坊的蒸汽机核心组。
册页上,是密密麻麻的代号与数字,以及几封译出的短信,字里行间透着森然冷意:“……寒川命脉,断其筋骨……待东风至,里应外合……”
林牧之缓缓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瞳孔,微微收缩。
他合上册子,轻轻放在案上,动作很轻,却让陈风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收紧。
何时动手?
子时三刻。粮行歇业,三人必在地窖密会。陈风答道,手按在腰间的短刃柄上,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林牧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乌云半掩的残月。
良久,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留活口。但要死得……有价值。
陈风头颅更低:明白。属下会让他们像极了因分赃不均,自相残杀。
去吧。手脚干净。
喏!
黑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去,融入外面的夜色。
子时,城西。
永盛粮行早已熄灯闭户,白日的喧嚣被死寂取代。只有后巷深处,偶尔传来野狗的吠叫。
几道比夜色更浓的影子,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迅捷如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陈风打了个手势。
两名暗卫如壁虎般攀上粮行高大的外墙,指尖戴着特制的爪钩,悄无声息。另有三人分散四周,占据制高点,弩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那是淬了剧毒的标志。
陈风亲自带两人,潜至后院角门。他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铁丝,插入锁孔,耳朵贴近门板,细微的机括声几不可闻。
咔哒。
一声轻若蚊蚋的响动,门锁开了。
他推开一道缝隙,身形一矮,滑了进去。身后两人紧随而入。
院内堆满粮包,散发着一股谷物混杂着霉变的气味。地窖的入口,隐蔽在一排空粮垛之后,一块看似寻常的石板下,透出微弱的光线和隐约的说话声。
……胧月的船队已至外海,只待我们得手,信号发出,便可里应外合!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声,带着压抑的兴奋,是账房李福。
哼,说得轻巧。那林牧之的暗卫不是吃素的。今日铁路爆炸,城内巡查严了数倍。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透着谨慎,应是柳氏。此时动手,太过冒险。
怕什么!张永盛的声音粗哑,我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查到这粮行地窖?明日,就送那军工坊上天!
陈风在黑暗中,对两名手下比划了几个手势。
一人点头,悄然绕向地窖通风口。另一人则取出一个小小的皮囊,倒出些无色无味的粉末,轻轻吹入地窖缝隙。
片刻后,地窖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