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临时收指回防,“叮”的一声格开李莫愁的剑锋,身形一晃,已连退三步。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这是何邪门功夫?”
叶无忌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莫愁,浪迹天涯!”
他一声长啸,长剑横扫,如长虹贯日,气势磅礴。李莫愁身随剑走,手中长剑竟是紧贴着叶无忌的剑脊滑出,如影随形。两股内力,一刚一柔,通过剑身接触,绞杀而至!
刹那间,叶无忌只觉手中长剑仿佛活了过来,生出了灵性。
他递出的每一招,都无需回头,无需思索,便知身侧必有一道温柔剑光补上所有破绽。
这水乳交融之境,直教二人忘了身在何地,恍惚间只觉是回到了古墓之中,当初花前月下练剑的日子。
本参却是越斗越是心惊。
他一生浸淫武学,眼界何等高明?眼前这双男女,单论任何一人,功力至多与他那几个师侄仿佛,在他指下过不了十招。
可二人一旦联手,剑法相辅相成,不过十余招,已逼得他这位天龙寺高僧步步倒退,几无还手之功。
“阿弥陀佛!”
本参久攻不下,心头火起,怒喝道:“好一对不知羞耻的孽障!”
在他这等名门正派眼中,这剑法招式缠绵,眉目间情意流转,与当众宣淫何异?简直污了佛门清净法眼。
“既然招式上破你不得,老衲今日便叫你二人知晓,何谓一力降十会!”
话音未落,本参双足猛地一跺。
“轰!”
只听一声闷响,脚下青石砖应声龟裂,深陷寸许。他气沉丹田,那件半旧的灰布僧袍竟无风自鼓。
四品一阳指!
他右手食指倏然点出,指尖金芒暴涨,凝如实质。
这一回,本参再不理会那千变万化的剑招,而是将毕生修持的六十年枯荣禅功,尽数灌注于这一指之上。
他瞧得分明,二人剑招威力虽大,其枢机关键,全在双剑交击、内力流转的那一点。
管你甚么阴阳互补,管你何等郎情妾意。
在绝对的功力面前,一切机巧,皆是虚妄!
“破!”
一声暴喝。
叶无忌顿觉一股无可抗拒的雄浑巨力袭来。这股力道并非冲着他的剑招,而是径直轰向他与李莫愁内力交汇的那个平衡点。
李莫愁虽入先天之境,终究带伤在身;叶无忌更是只得一流顶峰的修为。二人好容易营造出的内力平衡,被这股外来的霸道力量一冲,登时土崩瓦解。
“咔嚓!”
李莫愁手中长剑率先承受不住,被内劲震成三截。叶无忌的长剑亦被震得弯如满月。
“噗!”
“噗!”
二人同时口喷鲜血,身子踉踉跄跄地倒飞出去。
叶无忌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挣扎欲起,却发觉右臂已被震得脱了臼,全无半分力气。
李莫愁更是凄惨,她本就有伤,此刻旧创引动新伤,真气逆走,一张俏脸白得犹如透明。
“阿弥陀佛。”
本参一击得手,收指而立,胸口亦是微微起伏,显见方才那一指,于他也大耗真元。他冷冷一哼:“雕虫小技,终究是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
他缓步上前,杀机未减分毫。“李施主,你作恶多端,实是武林之祸。今日,老衲便超度了你。”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指尖竟隐隐泛起一层枯槁的黄色。
此乃枯荣禅功催动至极致的征兆,一指点出,生机立断。
李莫愁望着那根手指,眸中绝望。
她转头,却见身旁的叶无忌正龇牙咧嘴,左手抓着脱臼的右臂,猛地往肩窝处一顶。
“咔吧”一声脆响,骨骼复位。
叶无忌痛得满头冷汗,五官都拧作了一团。
“你……你快走……”李莫愁声音微弱,气息奄奄,却用力推了他一把,“他要杀的是我……与你无干……”
叶无忌身子一顿,非但没走,反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将她护在身后。
那背影并不宽阔,甚至有些狼狈,却挡住了她眼前的所有风雨。
叶无忌回过头,咧嘴一笑,满口鲜血,衬着那张俊朗的脸,笑得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豪迈。
“黄泉路上,有我叶无忌陪着,你也不算寂寞了。”他顿了顿,又道,“再者,叶某虽非甚么英雄好汉,却也学不来弃下女伴独自苟活的本事。”
李莫愁怔怔地望着他,被这一笑,烫得微微一颤,眼眶霎时红了。
“能与你这贼骨头死在一处,倒也不算太亏。”她轻轻摇头,第一次承认了叶无忌在心底的地位。
本参见他死到临头,竟还敢挡在身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小施主,你当真要为这女魔头殉葬?”
“殉葬?”
叶无忌左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事物。
“大师傅,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赶尽杀绝?此物乃我全真教秘传之‘九天十地辟邪神雷’,内藏霹雳火药,威力可开山裂石。你再上前一步,休怪晚辈送你提早一步,去见西天我佛!”
本参眉头一皱,脚步果真顿了一顿。
辟邪神雷?他行走江湖数十年,火器之威自是听过,但眼前这黑球平平无奇,倒似是虚张声势。
“哼,装神弄鬼。”本参到底是艺高人胆大,冷哼一声,“老衲便先接你这神雷,再送你们上路!”
说罢,指尖枯黄之色更盛,便要再次点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叶无忌一声断喝:“老秃驴,看暗器!”
那黑球并非掷向本参,而是朝着本参脚下,狠狠砸下!
“蓬!”
蜡丸应声炸裂,没有惊天动地的火光,却有一股浓烈的黄白烟雾,夹杂着刺鼻的辛辣之气,轰然爆开!
哪里是甚么霹雳火药!
竟是生石灰,里头还掺了分量十足的辣椒末、胡椒粉,以及江湖下九流最阴损的痒痒粉!
“咳咳……咳!”
本参猝不及防,纵有神功护体,也被这劈头盖脸的腌臢玩意儿呛得涕泪直流,双目如被火烧针扎,剧痛难当,眼前登时一片模糊,哪里还能视物。
“卑鄙!无耻!”
本参何曾受过这等屈辱,狂怒之下,急忙闭住呼吸要穴,双掌连环拍出,鼓荡的掌风呼啸如狂,要将这漫天粉尘吹散。
“秃驴,怪你太蠢,说什么信什么!”
混沌之中,叶无忌早已一把将李莫愁横抱入怀,只觉温香软玉,却无暇消受。他足尖在墙面连点,已然窜上两丈高的墙头。
本参听声辨位,听得叶无忌想溜,更是怒发欲狂,厉喝道:“哪里走!”
只见他朝着声音来处,蓦地一指凌空点出!
这一指去势无声,却带起一道灰色气劲,劲力阴损诡谲,竟与先前那堂堂正正的一阳指力截然不同,直取叶无忌怀中的李莫愁!
“好个狠毒的老和尚!”叶无忌心中大骇,身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更要护住怀中佳人,实是避无可避。危急关头,他只得反手拔剑,回护胸前。
“铮”的一声脆响,那精钢剑,竟被那道灰色指力震为齑粉!
劲力透过断剑传来,叶无忌闷哼一声,虽是挡下了这穿心一击,可人也被这股力道带得气血翻腾,再也无法在墙头立足。
只听“砰”的一声,叶无忌抱着李莫愁,重又落回了巷内。
巷口,本参双目紧闭,脸上满是泪水与灰尘,狼狈不堪,但那根枯黄的手指,已再度缓缓抬起,遥遥锁定了二人。
(又是五千字大章,生产队的驴也不外如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