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黄昏，银月城外。
林越的队伍在城外五里处的一片小树林里隐蔽。连续六天日夜兼程，人和马都已到了极限，但时间不等人——今夜就是月圆之夜。
从远处望去，银月城坐落在两山之间的盆地里，城墙高耸，以白色石材建造，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银辉，名副其实。城市分为三层：外城是平民和商业区，中城是贵族和神殿区，内城则是王宫和皇家园林。整个城市的布局呈现出精妙的同心圆结构，据说借鉴了古代奥术法阵的原理。
“我们不能从城门进。”阿斯特放下望远镜，“月圆之夜，城门会提前关闭，实行宵禁。而且看城墙上的旗帜——王室卫队全部换成了金底银月旗，那是国王的直系卫队，说明罗德里克三世已经全面掌控了城防。”
“有其他入口吗？”
“有一条。”法师指向城市东侧，“那里有一段废弃的下水道，通往内城边缘。但里面可能有守卫，或者……更糟的东西。”
“更糟的东西？”
“银月城建立在一座古代精灵城市的废墟上。”阿斯特解释，“下水道系统部分沿用了古代结构，那些精灵建筑往往有自动防御机制，几千年了还能运转。而且传说闯入者。”
“和亡灵领主比呢？”
“影行者更诡异，它们不直接攻击肉体，而是侵蚀影子，让你慢慢变成它们的同类。”法师严肃地说，“但我们现在有森林祝福护符，也许能提供一定保护。”
林越权衡风险。从下水道潜入，可能面对未知的古代危险；从城墙强攻，面对的是成建制的军队和城防法阵。前者虽然诡异，但至少不会立即引发大规模冲突。
“走下水道。但我们需要更多情报——血祭具体在哪里举行？什么时候开始？有多少守卫？”
“这个我可以想办法。”阿斯特说，“协会在银月城有秘密据点，我去联系。你们在这里等我，两小时内回来。”
“小心。”
法师换上便装，混入傍晚进城的人群中。林越和其他人在树林里等待，同时进行最后的装备检查。
王刚和李明在擦拭武器，他们的附魔步枪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出色，但子弹所剩不多。林越让他们省着用，关键时刻再出手。
“老板，银月城比想象中繁华。”李明透过树叶缝隙观察城市，“看那些灯光，简直像地球的大都市。”
确实，随着夜幕降临，银月城内亮起了万家灯火。魔法路灯沿着街道延伸，贵族区的建筑窗户透出温暖的光，神殿区的尖塔上悬挂着发光的圣徽。从远处看，这是一座美丽而和平的城市。
但美丽之下，暗流涌动。
一小时后，阿斯特回来了，脸色凝重。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法师低声汇报，“血祭不在王宫，而是在皇家陵墓——地下三十米深处的‘先祖圣堂’。那里是王室安放历代国王遗体和举行秘密仪式的地方，守卫极其森严，而且有古代防护法阵，强攻不可能。”
“守卫情况？”
“明面上有两队王室卫队，每队十二人，都是精锐。暗地里还有至少四个宫廷法师驻守，等级不低于中级。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阿斯特顿了顿，“协会的情报员说，最近一周，有大量‘月神教’的祭司进入王宫。那是一个隐秘的邪教组织，崇拜的不是正神，而是上古邪神‘月噬者’。”
月神教。林越想起死亡骑士凯兰的话：王室要用钥匙碎片进行血祭，唤醒月噬者。
“血祭时间？”
“午夜，月到中天时。”阿斯特看向天空，满月已经升起，“还有四个小时。而且……祭品已经确认了，是罗德里克国王的亲生女儿，艾莉诺公主。”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用亲生女儿献祭？这是何等的疯狂？
“公主多大了？”
“十六岁，刚刚完成成人礼。”阿斯特声音低沉，“据说她反对父亲的暴政，多次为民请命，在民间声望很高。罗德里克把她当作祭品，既是为了满足仪式要求（王室血脉），也是为了清除政治障碍。”
“民众不知道？”
“不知道。官方说法是公主突发重病，在皇家别院休养。”法师摇头，“罗德里克控制了所有消息渠道，连大多数贵族都被蒙在鼓里。”
林越快速思考。拯救公主、阻止血祭、夺回钥匙碎片——这三个目标必须同时完成。但以他们八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王室的守卫和邪教祭司，胜算渺茫。
“我们需要盟友。”林越说，“城里有没有反对国王的力量？”
“有，但分散且被压制。”阿斯特想了想，“大王子埃里克是明确反对父亲的，但他被软禁在自己的府邸。二公主艾莉诺就是祭品本人。三王子年幼。贵族方面，以‘白银之手’公爵为首的一批老贵族反对国王的暴政，但不敢公开反抗。”
“神殿呢？他们不管吗？”
“银月城有三座主神殿：光明神殿、智慧神殿、生命神殿。光明神殿大主教与国王关系密切，智慧神殿保持中立，生命神殿……他们可能愿意帮忙，因为艾莉诺公主是生命女神的虔诚信徒。”
林越有了计划：“分三路行动。第一路，我和阿斯特潜入先祖圣堂，直接阻止血祭。第二路，王刚和李明，你们去生命神殿，设法联系同情公主的势力，制造混乱，牵制王室卫队。第三路，四名守卫队员，你们去大王子埃里克的府邸附近，如果城里乱起来，也许他能趁机行动。”
“生命神殿会相信两个陌生人吗？”李明担忧。
“带上这个。”林越从怀中取出莉亚牧师给的信物——一枚生命女神的圣徽，“莉亚牧师和银月城的大主教是旧识，这枚圣徽可以作为凭证。告诉大主教：国王在进行邪神献祭，违背了所有正神的教义。”
“明白。”
“行动时间：两小时后，也就是晚上十点。”林越设定时间，“那时候大多数市民已经休息，但守夜的卫队还没完全进入状态。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阻止血祭，不是正面作战。如果情况不对，立即撤退，到城外汇合点集合。”
“是！”
队伍分头准备。林越和阿斯特换上黑色夜行衣，检查潜入装备：抓钩、夜视镜（地球产品）、静音鞋、还有格伦特制的“奥术干扰器”——能暂时瘫痪低阶魔法陷阱。
“下水道入口在这里。”阿斯特摊开手绘的地图，“我们从东城墙外三里的一个废弃磨坊进入，沿着主下水道前进两公里，然后从这个维修竖井上去，就是内城边缘。从那里到皇家陵墓，还要穿过半个内城，大约一公里。”
“路上有多少守卫点？”
“内城夜间巡逻很密，但今天是月圆之夜，大部分卫队会调去陵墓加强守卫，我们反而有机会。”法师分析，“最大的麻烦是陵墓本身的防护——那里不仅有卫兵，还有古代法阵和……据说有守墓傀儡。”
“傀儡？”
“古代奥术造物，像魔像但更简单，不知疲倦，战斗力相当于中级战士。”阿斯特说，“好在它们没有智力，只按预设程序行动，也许可以绕开或欺骗。”
时间到。八人分成三组，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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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刚和李明沿着城墙阴影移动，绕到银月城西侧的生命神殿区。与内城的森严守卫不同，神殿区气氛宁静，只有少数巡逻的圣殿骑士。
生命神殿是一座白色大理石建筑，屋顶覆盖着翠绿的藤蔓植物，即使在夜晚也散发着柔和的自然微光。两人从侧门接近，却被两名持戟的守卫拦住。
“神殿已闭，明日请早。”
王刚出示圣徽：“我们有紧急消息要见大主教，关于艾莉诺公主的安危。”
守卫看到圣徽，态度缓和了些，但还是摇头：“大主教正在晚祷，不能打扰。你们可以留下口信，我代为转达。”
李明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公主将在今夜被献祭给邪神，每拖延一分钟，她就离死亡更近一步。你们真的要因为规矩，看着女神的虔诚信徒惨死吗？”
这话触动了守卫。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你们等等，我去通报。”
几分钟后，守卫返回，示意两人跟随。他们穿过宁静的回廊，来到神殿深处的一个小祈祷室。一位穿着绿色长袍、头发花白的老者跪在女神像前，正是生命神殿大主教，马库斯。
“你们带来的消息，属实吗？”大主教没有回头，声音平静但带着威严。
“千真万确。”王刚将圣徽放在祭坛上，“这是莉亚牧师的信物，她可以作证。罗德里克国王已经疯狂，要用亲生女儿的血唤醒上古邪神。”
马库斯大主教缓缓站起，转身。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翠绿色，像是能看透人心。
“我知道罗德里克的堕落。”老主教叹息，“他年轻时是个贤明的王子，但五年前，他的王后——我的侄女——意外去世后，他就变了。开始沉迷永生和力量，与邪教勾结。我曾多次劝诫，但他充耳不闻。”
“那您为什么不阻止他？”李明问。
“因为没有证据，也没有力量。”马库斯苦笑，“王室卫队效忠于他，光明神殿支持他，大多数贵族明哲保身。生命神殿虽然有一定影响力，但直接对抗王室是叛国罪，会连累所有信徒。”
“但现在是公主的性命攸关！她是您看着长大的，不是吗？”
提到公主，大主教的眼神动摇了一下。他走到窗边，望向内城方向：“艾莉诺……是个好孩子。她像她母亲一样善良，像她年轻时的父亲一样有理想。如果她成为女王，银月王国会更好。”
他沉默片刻，然后转身，眼中有了决意：“我会帮忙，但不能直接出手。我可以做三件事：第一，通知所有忠于公主的贵族和官员，让他们做好准备；第二，派出圣殿骑士，在外城制造几起‘突发事件’，吸引王室卫队的注意力；第三，为你们提供一件东西——”
大主教从祭坛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银色的铃铛：“这是‘净月之铃’，敲响时能驱散邪祟，破除黑暗仪式。但对纯正的奥术或神术无效，只能针对邪神力量。希望能帮到你们。”
王刚接过铃铛，入手冰凉，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生命符文。
“足够了。谢谢您，大主教。”
“愿女神庇佑你们，庇佑艾莉诺。”马库斯在胸前画了个生命之树的手势，“现在去吧，时间不多了。”
两人离开神殿。十分钟后，银月城各处开始出现小规模骚动：西区仓库“意外”失火，南区市场发现“可疑人物”，北区贵族府邸传来“盗贼警报”。王室卫队被迫分兵处理，内城的守卫力量被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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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越和阿斯特已经进入下水道。
里面的环境比预想的更糟。污水深及膝盖，散发刺鼻的腐臭。墙壁上长满了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照明，但也让阴影显得更加诡异。水中有东西游动，偶尔碰到腿，感觉滑腻冰冷。
“小心，别碰墙壁上的符文。”阿斯特指着前方，“那些是古代精灵的警戒符文，虽然大多失效了，但万一……”
话音未落，林越踩到了什么。不是石头，而是一截……白骨。
低头看去，污水下散落着大量骸骨，有人类的，也有非人类的。有些骨头上有明显的咬痕和爪痕。
“这里死过很多人。”林越警惕地环顾四周。
“盗墓者、逃犯、误入者……”阿斯特低声说，“下水道是城市的阴影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加快速度，别停留。”
两人加快脚步，水花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回响。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
林越举起夜视镜。视野中，几只像狗但更大的生物正在啃食一具新鲜尸体。它们皮肤苍白无毛，眼睛退化，但耳朵异常大，鼻子不断抽动。
“盲猎犬。”阿斯特认出来，“变异的地下生物，靠听觉和嗅觉捕猎。别出声，慢慢后退……”
但已经晚了。一只盲猎犬抬起头，没有眼睛的脸“看”向他们，然后发出刺耳的尖啸。其他几只立刻停止进食，朝两人扑来。
“战斗！”林越拔剑。
盲猎犬速度极快，在污水中如鱼得水。第一只扑到面前，林越侧身躲开，一剑刺穿它的侧腹。怪物惨叫，但没有立即死亡，反而更加疯狂地撕咬。
阿斯特用法杖敲击地面，施展“震地术”。冲击波在水中扩散，将几只盲猎犬震晕。林越趁机补刀，解决了它们。
战斗动静引来了更多东西。通道深处，出现了点点幽绿的光——那是更多盲猎犬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退化眼仍能反射光线）。
“太多了，跑！”阿斯特判断。
两人在污水中狂奔，身后追着至少二十只盲猎犬。前方出现岔路，阿斯特毫不犹豫选择左边：“这边！”
这条通道更狭窄，但盲猎犬体型较大，一次只能通过一只，速度减慢。林越边跑边向后扔出几个闪光弹（地球产品），强光让依赖听觉和嗅觉的怪物暂时混乱。
跑了大约五分钟，前方出现了光亮——不是苔藓的光，而是月光，从上方一个竖井口照下来。
“维修竖井！快上去！”阿斯特抓住锈蚀的铁梯。
林越先上，爬到一半时向下看，盲猎犬群已经追到井底，叠罗汉般试图爬上来。他掏出最后一个闪光弹，拔掉保险，扔下去。
强光伴随着巨响。盲猎犬惨叫着后退，暂时不敢靠近。
两人爬出竖井，置身于内城的一条小巷。月光清冷，周围是贵族府邸的后墙，安静得可怕。
“我们在这里。”阿斯特对照地图，“距离皇家陵墓还有八百米。但接下来的路都在地面上，必须避开巡逻队。”
他们沿着阴影移动。内城的建筑精致华丽，花园修剪整齐，但此刻在月光下却显得诡异——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仿佛整座城市都在屏息等待什么。
避开两拨巡逻队后，他们来到皇家陵墓区。这里是一个独立的小型园林，四周有高墙环绕，只有一扇厚重的青铜大门作为入口。门外站着八名王室卫兵，全副武装，眼神警惕。
“正门进不去。”阿斯特观察，“陵墓应该有其他入口，供维护人员使用。”
“在哪里？”
“通常在地下，连接着……下水道。”法师苦笑，“我们可能得回去。”
就在这时，青铜大门打开了。一辆罩着黑布的马车驶出，驾车的是个穿着兜帽长袍的人，看不清面容。马车在卫兵的注视下离开，向王宫方向驶去。
“那是运送祭品的车吗？”林越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