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银月城之行在一个微凉的清晨开始。
随行人员精简：阿斯特法师作为向导和协会联络人，两名从地球守护者基地选出的精锐士兵——王刚和李明，以及四名农庄守卫队员组成的护卫小队。八人八骑，携带必要的装备和给养，轻装简从。
“从这里到银月城，正常行程一个月。”阿斯特在马上摊开地图，“但我们不能走大路——沿途要经过三个贵族领地和两个危险区域，最近的边境局势不稳，盗匪和魔物活动频繁。”
“有近路吗？”林越问。
“有一条古代商道，穿过‘迷雾森林’和‘骸骨丘陵’，可以节省七天时间。”法师指着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虚线，“但那条路已经废弃了上百年，据说有古代诅咒和危险生物出没。”
“比盗匪和贵族麻烦？”
“难说。”阿斯特苦笑，“贵族可能找茬勒索，盗匪可能杀人越货，但古代诅咒……那东西不讲道理，可能让你变成石头，或者永远迷失在时间循环里。”
林越权衡利弊。时间对他们来说太宝贵了，节省七天意味着可以更早接触《终末纪元求生录》，也可能更早找到钥匙碎片的线索。
“走古代商道。但我们得做好准备。”
队伍调整了装备：增加了对抗诅咒的护符、应对迷雾的指南针和信号弹、以及大量的净化药剂。艾莉娅特别准备了一包“净光苔藓”，这种魔化植物能吸收负面能量，在一定范围内形成净化领域。
出发前，林越向留守人员做了最后交代。
“雷蒙德，农庄的防御就交给你了。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危机，优先保护人员安全，可以放弃部分区域，退守主屋和地下掩体。”
“明白，大人。”
“格伦，继续研究德尔塔样本的共生网络技术，同时准备释放它的安全措施。我回来后要看到完整的方案。”
“放心吧老板！”
“艾莉娅，变异植物的研究继续，但要注意安全。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即隔离并报告。”
“我会小心的。”
林越最后望向西恩。侦察者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锐利。
“你的任务是监控深渊使徒。如果它们有大规模行动，立即通知我——用这个。”林越递给他一对通讯水晶，这是格伦特制的远距离通讯器，有效范围五百公里，足够覆盖到银月城。
“明白。一路小心，老板。”
队伍出发。马蹄踏过清晨的露水，沿着农庄新修的小路，向西北方向前进。
最初的几天风平浪静。他们穿越边境地区的丘陵和平原，偶尔遇到小股的魔物或野兽，都被轻松解决。王刚和李明表现出了地球特种兵的优秀素质：枪法精准（用的是附魔步枪），战术意识强，而且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和学习热情。
“这里的星星比地球亮好多。”第五天晚上宿营时，李明望着星空感叹，“而且星座完全不同。老板，你说这些星星里，有没有像地球那样的行星？上面有没有生命？”
“可能有。”林越也在看星空，“观测者说宇宙有很多纪元，很多世界。星星之间，可能都有文明在挣扎求生。”
“那我们算幸运还是不幸？”王刚擦拭着步枪，“幸运的是知道了真相，有机会反抗。不幸的是……五年时间，太短了。”
“至少我们有五年。”林越说，“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谈话间，阿斯特完成了营地周围的防护法阵。法师这几天明显疲惫——既要维持队伍的防护，又要研究古代商道的情报，还要教导两个地球士兵基本的魔法常识。
“明天我们就要进入迷雾森林了。”阿斯特坐下，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那片森林很古怪，树木会移动，道路会变化，而且常年笼罩在浓雾中。古代地图上的标记可能已经失效，我们需要依靠直觉和运气。”
“没有可靠的方法定位吗？”
“有，但需要代价。”法师从行囊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水晶板，“这是‘真实之板’，能显示周围环境的真实地形，不受幻象和迷雾影响。但每次使用，会吸取使用者一年的寿命。”
林越皱眉：“代价太大了。”
“所以不能常用。”阿斯特收起水晶板，“我们只在完全迷失时使用。平时，依靠这个——”他拿出一个古朴的青铜罗盘，指针不是指向北方，而是微微颤动，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这是‘路径罗盘’，传说中被森林祝福过的物品，永远指向穿过森林的最安全路径。但‘最安全’不一定是‘最快’，有时候它会带我们绕远路，避开危险区域。”
“那就相信它。”林越说，“安全第一。”
夜晚平静过去。第六天清晨，队伍抵达迷雾森林边缘。
从远处看，森林笼罩在一层灰白色的浓雾中，树木高大得不像话，最矮的也有三十米高，树冠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巨人的手臂伸向天空。森林边缘立着一块风化严重的石碑，上面用古代语刻着警告：
“踏入者，当心你的影子。它可能不再跟随你。”
“这是什么意思？”李明问。
“字面意思。”阿斯特表情严肃，“迷雾森林里，影子可能活过来，攻击主人。也可能……被森林‘借走’，变成某种陷阱。所以进入后，每个人都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影子，如果它行为异常，立即报告。”
这诡异的警告让所有人紧张起来。检查装备，确认武器在手，队伍踏入森林。
一进入雾中，世界就变了。
声音变得沉闷，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视线只能看到十米以内，再远就是一片乳白。树木的轮廓在雾中扭曲变形，有时候看起来像人形，有时候像怪物。最诡异的是影子——在雾气弥漫的光线下，每个人的影子都变得异常清晰，而且……确实在微微扭动，不像正常影子那么死板。
“保持队形，不要分散。”林越下令，“王刚、李明，你们负责后方警戒。其他人注意两侧。”
森林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古老。地面铺着厚厚的腐殖质，踩上去松软无声。巨大的树根像蟒蛇般盘绕在地面，有些树根上长着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和某种甜腻的花香。
“不要闻那个花香。”阿斯特警告，“那是‘迷梦兰’的气味，闻多了会产生幻觉，把树木当成亲人，把同伴当成怪物。”
所有人都戴上了过滤面罩。但面罩无法完全隔绝气味，只能减弱。
走了大约两小时，路径罗盘的指针突然剧烈颤动，指向左侧的一条岔路。那看起来不像路，更像是一条野兽踩出的小径，布满了荆棘和蛛网。
“它要我们走这里。”阿斯特犹豫，“但这条路看起来……”
“相信罗盘。”林越说，“砍开荆棘，前进。”
守卫队员用砍刀清理道路。队伍缓慢前进，又走了半小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片林中空地。
空地上没有雾，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光的阶梯。空地中央有一个清澈的小池塘，池塘边开满了一种发着淡蓝色微光的花朵。
“这是‘清醒莲’。”阿斯特松了口气，“它的气味能中和迷梦兰的幻觉。我们运气好，罗盘带我们来了安全点。”
队伍在池塘边休息。王刚和李明负责警戒，其他人补充水分，检查装备。
林越走到池塘边，蹲下观察水面。池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和游动的小鱼。但当他看向自己的倒影时，发现不对劲。
水中的倒影，没有做出和他完全一致的动作。
他抬手，倒影慢了半拍。他转头，倒影的角度略有偏差。最诡异的是，倒影的表情——林越自己是平静的，但倒影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阿斯特。”林越低声道。
法师走过来，看向水面，脸色一变。
“水镜魔影。这不是普通的池塘，是森林的‘眼睛’。它在观察我们。”
话音未落，池塘的水面突然波动起来。所有的倒影同时“活”了过来，它们从水中站起，不是湿漉漉地爬出，而是如同从二维平面升到三维空间，从水面“剥离”出来。
八个水做的复制体，与真人一模一样，只是全身透明，由流动的水构成。它们手中也“拿着”水做的武器，摆出与真人对应的战斗姿态。
“影子活了！”李明惊呼。
“不，这不是影子，是水镜像。”阿斯特快速解释，“它们会模仿我们的动作和能力，但只有本体70%的实力。不要怕，集中攻击！”
战斗瞬间爆发。
水镜像的动作确实比本体慢一些，力量也弱一些，但它们没有痛觉，不会疲惫，而且受伤后只要接触水面就能快速修复。更麻烦的是，它们完全复制了本体的战斗风格和技巧——林越的剑术、阿斯特的魔法、王刚和李明的枪法、守卫队员的配合。
一时间，空地上水花四溅，刀剑碰撞声、法术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
林越对上自己的镜像。水做的剑与钢剑碰撞，发出奇异的噗噗声。镜像的剑术确实稍逊一筹，但它的身体可以随意变形——林越一剑刺穿它的胸口，它却让伤口“流开”，剑穿过后水流重新合拢，毫发无伤。
“物理攻击效果有限！”林越大喊，“用能量攻击！”
阿斯特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放弃用火球术（水镜像不怕火），转而使用“冰封术”——冻结水流。这个战术有效，被冻结的部分会变脆，容易击碎。
王刚和李明的附魔子弹也能对水镜像造成伤害，但需要多次命中同一部位才能彻底破坏结构。
战斗持续了十分钟，队伍逐渐占据上风。水镜像一个接一个被击溃，化为一滩滩普通的水。当最后一个镜像被林越用剑劈碎时，所有人都气喘吁吁。
“这森林……真不友好。”王刚抹了把脸上的水。
“这才刚开始。”阿斯特喘息着，“迷雾森林的考验有很多种，水镜像只是其中之一。我们得赶快离开这片空地，这里太显眼了。”
队伍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前进。但就在这时，池塘中央突然冒起了气泡。
一个更大的水形生物从池中升起。它不是人形，而是一团不断变化形态的水体，有时像巨蟒，有时像多头怪，中心处有一颗发光的蓝色核心。
“水元素领主！”阿斯特脸色煞白，“糟糕，我们触怒了森林的守护者！”
水元素领主没有立即攻击。它“看”向林越，然后发出一种水流般的咕噜声，那不是语言，但林越莫名理解了它的意思：
“你身上有古老的气息……钥匙的持有者。为何闯入我的领域？”
林越上前一步，手按胸口：“我们只是过客，需要穿过森林前往银月城。无意冒犯。”
“过客……”水元素领主的形态稳定下来，变成一个模糊的巨人形状，“每个闯入者都这么说。但森林记得所有谎言。你们身上有……深渊的污秽，还有异界的气味。你们不是普通的旅人。”
它确实敏锐。林越思考着如何回应。说实话可能引来更多麻烦，但说谎可能激怒它。
“我们在与深渊作战。”林越选择部分真相，“需要去银月城寻找对抗深渊的知识。”
水元素领主沉默了片刻。池塘的水面映照着它的思考。
“深渊……是的，森林也感觉到了。大地在痛苦，树木在哀嚎。那个裂隙正在吞噬一切。”它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共鸣，“如果你真的在对抗深渊，那么森林不会阻挡你。但你需要证明。”
“怎么证明？”
水元素领主伸出一只水流构成的手臂，指向森林深处：“在森林的心脏，有一棵‘世界树’的幼苗。它被深渊的腐根侵蚀，正在枯萎。治好它，我就为你们指路，并给予森林的祝福。”
世界树幼苗？林越心中一动。农庄就是建立在世界树残留的根系上，难道这里有另一部分？
“我们怎么治？”
“用纯净的生命能量，驱散腐化。”水元素领主说，“但你身上有钥匙，也许……你可以用更深层的方法。去试试吧。幼苗在东北方向，三公里处。我会暂时驱散迷雾，为你们引路。”
说完，水元素领主沉入池塘，消失不见。同时，森林中的迷雾开始向两侧分开，形成一条清晰的通道，指向东北。
“这是陷阱吗？”雷蒙德派来的守卫队长怀疑地问。
“不一定。”阿斯特说，“水元素领主是森林意识的具现化，它通常不说谎。而且世界树……如果这里真有幼苗，那意义重大。世界树是多元宇宙的支柱，每一棵幼苗都珍贵无比。”
林越做出决定：“我们去看看。但如果情况不对，立即撤退。”
队伍沿着迷雾通道前进。通道两侧的树木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弯腰，像是在观察他们。走了大约半小时，他们来到了森林的真正深处。
这里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片开阔地。中央，一棵只有三米高的小树孤零零地生长着。它的树干晶莹如白玉，叶片是翠绿色的，散发着柔和的自然光辉——这就是世界树幼苗。
但幼苗的状态很糟。树根部位缠绕着黑色的、脉动着不祥紫光的触须，那是深渊腐根。腐根正在向上蔓延，已经侵染了树干的下半部分，白玉般的树皮变得灰暗皲裂，翠绿的叶片边缘开始发黄卷曲。
“深渊的侵蚀已经这么深了。”阿斯特痛心地说，“这棵幼苗可能活不过一个月。”
林越走近幼苗。他能感觉到幼苗散发出的痛苦和求救的信号，那种感觉……与农庄地底的世界树根系共鸣。胸口的钥匙也开始发热。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树干。
瞬间，意识被拉入另一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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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纯白的世界，中央是那棵幼苗的灵体形态。但灵体上缠绕着黑色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延伸向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低语：
“加入我们……成为深渊的一部分……一切终将归于虚无……何必挣扎……”
幼苗的灵体是一个模糊的孩童形象，它蜷缩着，瑟瑟发抖。
“救救我……”它向林越伸出手，“它们要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