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蔡瑁设宴(1 / 2)

蒯越府前的石阶还残留着曹植的脚印,灯火未灭。

然而曹植前脚刚走,消息便像从水中炸开的鱼群,一层层传遍荆州士族私宴、蔡氏幕府、郡县官吏的耳朵里。

——曹三公子深夜访蒯越。

——蒯越是荆州士族首领。

——蒯越对蔡家历来冷淡。

蔡瑁听到的时候,正和文武属官在府中饮宴。

杯子“啪”地一声,被他重重搁下。

“蒯越什么时候和北方的贵人走得这么近了?”

他面上带笑,指尖却因用力而泛白。

孙叔敖后人、蔡氏昭烈堂的家老蔡宏试探着说:“主公,三公子为朝廷而来,蒯越素与蔡府不合,这时交好他……难免有意味。”

蔡瑁冷笑:

“他蒯越多年握着荆州士族的脉,今日突然会见曹氏公子——那曹植,是来荆州‘巡察’的,不是来交友的。”

他忽然站起,衣袍一拂,露出锋利的神情:“不能让蒯越独占风头。”

蔡府很快亮起十几盏红灯笼,仆人奔走,厨子受命在夜里准备一桌“江陵夜宴”。

请帖没有等到第二日清晨,便由蔡瑁亲自盖印发出。

——只写一句:

“三郎远来荆楚,应叙乡情。”

曹植接帖时,正准备歇息。

他看着那一抹红封,神情淡定:

“果不其然。”

身边随行的从官张谦皱眉:

“三郎,蔡瑁与蔡氏素来强势,此宴——未必是好话。”

曹植笑吟吟地:

“越是如此,越要去。”

他卷起袖子,将帖子放在案台上:

“我若避之,是心虚;他若设宴,是心惧。”

张谦一愣。

曹植看向窗外乌沉沉的夜色:

“今日见蒯越,明日会蔡瑁。荆州这潭水……正该搅一搅。”

当曹植抵达时,蔡府早已灯火通明。

朱漆大门敞开,鼓乐轻奏,仿佛是在迎接一个重要贵客,却偏偏显得太急、太刻意。

蔡瑁远远走来,笑容大方:

“曹三郎深夜辛劳,是蔡某怠慢了。”

曹植施礼,温润如玉:

“荆楚之地,素来好客。三郎受宠若惊。”

两人一礼一笑,实际上都在对彼此打量。

蔡瑁注意——

曹植今日衣着素雅,却不失华贵,举止无半点傲态。

不像一个来审查荆州的人,更像……一个真正的贵人。

这让蔡瑁心头不安。

“请。”

宴席摆在后花园。

灯笼光映在湖面上,像碎银浮动。

蔡瑁举杯:

“听闻三郎下江南,才名震动洛阳,实乃我荆州之幸。”

曹植点头浅笑:

“过誉了。此次奉命下荆州,只为陛下问安百姓,并无他意。”

蔡瑁心里一紧:

——“并无他意”?

那蒯越为何深夜召他?

曹植为何愿意去?

他试探:“三郎既见过蒯君,不知荆州大势可有所得?”

曹植淡淡放下杯子:

“蒯公忧荆州稳定,言蔡将军久历水陆,威望深重。若蔡将军能辅佐刘牧,则荆州稳如磐石。”

蔡瑁微微一愣。

这句话,既像称赞,也像明明在说:“曹家知道你手握兵权。”

蔡瑁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蒯越都说了些什么?”

曹植笑意温润,却让人寒意上肩:

“他只忧荆州多事。

我说——

只要蔡将军以民为重,一切自然顺畅。”

蔡瑁心中更慌。

——这不是承诺,这是“敲打”。

——曹植来荆州,是带着皇帝的目光来的。

这时,一人从旁起身,向曹植徐徐作揖:

“三郎远来,荆州士庶皆欲一见。”

曹植看过去,微微一惊:

“是……傅公?”

——傅巽

蒯越之外,荆州士族中的另一柱石。

他怎会在蔡府?

傅巽微笑:

“蔡将军请我来作东道主。我听闻三郎今日曾访蒯君,心中颇喜。”

这句话一下让蔡瑁脸色变了。

傅巽继续:

“蒯氏、傅氏、蔡氏三方,皆为荆州之基。

今日三郎既来,不如明日再赴傅氏一叙,以安人心。”

蔡瑁冷笑:

“傅公倒是把话说得早了些。”

傅巽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蔡将军,我只是想提醒你——荆州已不是十年前的荆州。”

曹植静静看着他们二人之间暗藏刀光。

他忽然抬杯:“荆州若稳,三家同坐一桌;

荆州若乱,三家——皆不可独存。”

灯火映在他眼底,一点都不柔软。

蔡瑁的手僵在酒杯上。

傅巽目光沉静,却带着一丝敬意。

回程的马车上,张谦紧张问:“三郎,蔡瑁今晚……怕是将您当了敌人。”

曹植轻声:

“敌人?不。”

马车驶过夜色,灯笼光从他脸上掠过。

他的声音温和,却沉着得像压着一座城:

“荆州有两个敌人——

一个叫猜疑,

一个叫野心。

我来,只为治前者。

至于后者……”

他望向夜幕深处的蔡府方向:

“该断的时候,绝不留情。”

次日清晨 · 江陵城外、汉水边

薄雾笼罩着江面,晨光被雾气切成碎片。

蔡瑁今日破例亲自站在码头迎客,脸上笑意深得有些过分。

“今闻三郎大爱江河景致,蔡某不才,今日便献上荆州水军一试,还望三郎不弃。”

他语气恭敬,却礼过而谄,像怕别人看不出他“重视”曹植。

曹植以宽袖拢风,缓缓施礼:

“蔡将军厚爱,三郎受宠若惊。

能见闻江水军势,乃幸事。”

话说得中正无瑕。

但他心中暗叹——

江陵水军突如其来的“试阵”……蔡瑁太急了。

身旁随从张谦已经微不可察地拉了拉曹植袍角,提醒他小心。

号角一响。

江面上顿时鼓声如雷,数十艘战船从雾中冲出,桅杆林立、橹声轰鸣。

蔡瑁得意地侧过头:

“我荆州水军,自先王太史慈拓建至周瑜公子坐镇,根基深厚。三郎来此,正好看看我荆楚水师之威。”

曹植赞叹:“果然是天下第一水军。”

话没错,但语气太稳,稳得像是在告诉蔡瑁:

——我看见了你的实力,但我没有被震慑。

蔡瑁嘴角僵了一下。

曹植目光细致,他注意到:

战船之间距离过近,像刻意围成一个半月形。

码头两侧还有弓弩暗堡的迹象。岸边站着的是蔡瑁心腹,而不是军中常用的将校。

曹植轻声问张谦:“这些人……你可认识?”

张谦摇头:

“一水军军候皆不在,换了些不知名的甲士,上将也看不见。太怪了。”

曹植心中冷笑。

蔡瑁不是在给他看水军,是在准备“困”他。

蔡瑁亲自举旗,一声令下。

江面上立刻扬起箭雨般的战鼓声,战船围成半月形,向岸边慢慢合拢。

有人在曹植耳边低语:

“似是围阵。”

“围阵?”

曹植笑了笑,“若是给我看兵,倒更该开阵而非合阵。”

蔡瑁假装没听见,继续热情地解释:

“这是荆州特有的‘锁江阵’,可一鼓包围敌军——

三郎勿惊,这是演练,不会误伤贵人。”

曹植淡淡:

“但看起来……并不像‘只为演练’。”

蔡瑁愣了一下。

曹植这句话,像突然亮起的寒光,把蔡瑁心里那点“试探”瞬间照得一清二楚。

江风忽然加大,战船推进得更快。

张谦惊道:

“三郎,小心!那是撞击阵型!”

撞击阵型——战船靠近码头后,只要稍稍偏舵,便能直接撞断岸边木桩,将曹植逼入水中。

岸边随后升起弓矢暗堡,一但曹植落水……

蔡瑁装作惶恐:“哎呀,是风急了,三郎莫怕!来人——稳船!稳船!”

但他手下动作迟缓,甚至有人故意让战船越靠越近。

曹植已经感受到风中的杀意。

这……就是蔡瑁的试探。“不杀”,但要吓到你、逼退你、让你知道荆州不是你能掌控的。

所有人都紧张、慌乱、退后。

唯独曹植往前走了一步。

他站在码头最前端,衣袍随江风猎猎,他的声音沉稳清亮:

“蔡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