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 他最后看了眼城防图上的红点，“按计划行事。成败在此一举，别让天下人觉得，汉室真的无人了。”
种辑与吴子兰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遵命。”
三人拉开锦帘时，晨雾正漫过假山，将密室的入口掩得严严实实，仿佛昨夜的密谋从未发生过。可那些藏在心底的怨恨与算计，早已像藤蔓般缠紧了每个人的心脏，只等一个时机，便要勒断所有牵连。
白马津的军帐里，曹操正对着沙盘推演战局，案上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曳不定。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压低的问话：“是徐先生吗？”
“奉司空令，有要事禀报。” 一个沙哑的声音回应。曹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 这是他安插在洛阳董承府中的眼线徐他，若非万分紧急，绝不会冒险传递消息。
“让他进来。” 曹操挥了挥手，帐内的将领们识趣地退了出去。徐他掀帘而入，身上还沾着夜露，刚要下跪就被曹操扶住：“说事。”
“董承、种辑、吴子兰昨夜在密室聚会，” 徐他的声音发颤，显然是吓得不轻，“他们拿到了陛下的‘衣带诏’，计划趁您与袁绍交战时，在洛阳举事。”
曹操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沙盘上的木杆，松木的纹路深深嵌进掌心：“衣带诏？陛下真的……”
“是伪造的！” 徐他连忙道，“属下在窗外听见他们议论，说那诏书是董承找人仿的玉玺印，还说要控制军械库和南门，围住您的府邸……”
他话没说完，曹操已转身从墙上摘下佩剑，剑鞘撞在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们还说了什么？”
“说要等前线传来您与袁绍两败俱伤的消息再动手，还提到要策反南门守将，是王子服的表兄……” 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种辑说，只要控制住皇宫，就能以‘清君侧’的名义号令天下。”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曹操望着沙盘上代表洛阳的陶俑，忽然想起离京前荀彧的提醒：“董承近来与外戚往来密切，恐有异动。” 那时他只当是寻常的权力倾轧，没料到对方竟敢铤而走险。
“洛阳的守军知道多少？” 曹操的声音冷得像冰。
“五千旧部是董承的人，其余的…… 怕是还蒙在鼓里。” 徐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这是他们商议的布防图，属下趁他们散会时偷偷抄的。”
曹操展开布帛，借着烛光细看，上面用墨笔圈出的军械库、南门、司空府位置，与他记忆中的洛阳城防分毫不差。他指尖在 “皇宫” 二字上重重一点，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董承倒是会挑时候，知道我这会儿抽不开身。”
“司空，要不要立刻回师洛阳？” 徐他急道，“您的家眷还在府中……”
“回师？” 曹操将布帛揉成一团，“袁绍的十万大军就在河对岸，我若退了，正中他下怀。到时候董承在南，袁绍在北，我军腹背受敌，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他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黑沉沉的河面，忽然对侍卫道：“传程昱、郭嘉进帐。”
片刻后，程昱与郭嘉掀帘而入。见曹操脸色凝重，案上还放着揉皱的布帛，两人对视一眼，已知出事。
“洛阳有乱。” 曹操将徐他的话简述一遍，“董承要举事，你们怎么看？”
程昱眉头紧锁：“此等逆贼，当立刻诛杀！属下愿率三千精兵，星夜兼程赶回洛阳，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郭嘉却摇着酒葫芦笑了：“仲德兄急什么？董承想等我们两败俱伤，我们偏不如他意。依我看，不如将计就计。”
他凑近沙盘，指着黎阳的位置：“袁绍现在巴不得我们内乱，我们就放出消息，说洛阳不稳，军心涣散。他定会趁机来攻，到时候……” 郭嘉做了个合围的手势，“白马津的伏兵正好能断他后路。”
曹操眼中闪过精光：“那洛阳的家眷和荀彧怎么办？”
“荀彧智计过人，定能稳住局面。” 程昱道，“至于家眷，可让徐他暗中接应，先送到许都暂避。”
徐他连忙道：“属下愿意回去！只要司空给一道密令，属下能调动府中的护卫。”
曹操点了点头，提笔写了封密信，用火漆封好：“你带这封信回洛阳，交给荀彧。告诉他，不必急于平叛，只需守住宫城和军械库，等我这边解决了袁绍，自会回去收拾残局。”
他顿了顿，又道：“切记，不可惊动董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徐他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三人。曹操望着沙盘上的黎阳，忽然拔出佩剑，将代表袁绍的陶俑劈成两半：“董承想借袁绍的手扳倒我，却不知袁绍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郭嘉笑着添了句：“等我们破了袁绍，再回洛阳摘这熟了的果子，岂不美哉？”
程昱仍有些担忧：“可陛下那边…… 若董承真以‘衣带诏’号令天下，恐会动摇民心。”
“伪造的诏书，能有几分分量？” 曹操将佩剑归鞘，“等我回去，自会向陛下请罪 —— 顺便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想保汉室的人。”
帐外的天色渐渐亮了，河面上泛起鱼肚白。曹操望着东方的晨曦，忽然对侍卫道：“传令下去，全军备战。今日，就让袁绍尝尝我军的厉害。”
白马津的号角声刺破晨雾，曹军将士们迅速集结，甲胄碰撞声、马蹄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汹涌的洪流。而远在洛阳的董承，还在做着权倾朝野的美梦，丝毫不知他的计划早已暴露，正一步步走向曹操为他布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