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深夜密谋(1 / 2)

董承的马车刚在府邸后门停稳,他便掀帘跳下,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守门的仆役见他神色凝重,刚要上前伺候,就被他挥手喝退:“去,把种校尉、吴将军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让他们从侧门进来,别惊动旁人。”

仆役不敢多问,匆匆跑去传话。董承快步穿过月洞门,直奔后院的密室。这密室藏在假山之后,入口处挂着厚厚的锦帘,里面四壁都贴着隔音的棉絮,便是在里面跺脚,外面也听不见半点声响。

他点燃案上的油灯,昏黄的光晕立刻填满了狭小的空间。案上早已摆好了洛阳城防图,上面用朱砂标出了曹军的布防 —— 这是他安插在军中的眼线连夜送来的。

“国舅深夜相召,可是有好消息?” 种辑的声音从锦帘外传来,带着几分急切。董承掀起帘子,见种辑与吴子兰都穿着便服,腰间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了兵刃。

“陛下刚召见过我。” 董承关紧帘子,声音压得极低,“他让我看好洛阳城,这意思还不够明白吗?”

吴子兰眼睛一亮:“这么说,陛下是默许我们动手了?”

“默许不敢说,但至少是给了我们便利。” 董承指着城防图,“曹操带走了主力,洛阳只剩下三万守军,其中五千是我的旧部。只要我们能控制住北门和皇宫,剩下的人不足为惧。”

种辑却皱起眉:“可荀彧还在城中,此人精明得很,若是被他察觉……”

“他一个文臣,能掀起什么风浪?” 董承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支令箭,“这是陛下御赐的禁军调令,明日起,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城防军。你们只需按计划行事:种校尉率人控制军械库,吴将军去围住曹操府邸,切记,不可伤了家眷,留着他们还有用。”

吴子兰接过令箭,指尖微微发颤:“何时动手?”

“等。” 董承的目光落在城防图上的白马津方向,“等前线传来曹操与袁绍交战的消息,最好是两败俱伤的消息。到那时,我们以‘清君侧’的名义举事,既能稳住人心,又能让曹操首尾不能相顾。”

种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派去联络王子服的人回来了,他说王侍郎愿意加入,还说可以策反南门守将 —— 那人是他的表兄。”

“好!” 董承重重一拍案几,“南门是曹军粮草进出的要道,控制了南门,就等于掐住了他们的喉咙。” 他拿起笔,在城防图上圈出三个红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曹军的薄弱处。动手那日,我们兵分三路,同时发难,定能一举成功。”

吴子兰忽然迟疑道:“国舅,万一…… 我是说万一,曹操提前察觉了怎么办?他麾下的程昱就在洛阳,那人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

董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 “司空府” 三个字:“这是我安插在曹操府中的眼线送来的信物,说程昱近日总在查访各部门的动向,怕是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我们更要快,必须在他查出眉目之前动手。”

他将玉佩拍在案上,眼中闪过狠厉:“明日起,让你们的人都换上禁军的服饰,混进城防营。我会借着巡查的名义,给他们分发腰牌,到时候凭腰牌行事,绝不会出岔子。”

种辑与吴子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种辑拱手道:“国舅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定不辱使命。”

“记住,此事绝不能外泄,哪怕是妻儿老小也不能说。” 董承叮嘱道,“事成之后,我保你们封侯拜将;若是败了……” 他没说下去,但密室里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密室里的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将三人的影子在棉絮墙上拉得忽长忽短。种辑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忽然嗤笑一声:“说起来,曹操刚迎陛下回洛阳时,倒真像个匡扶汉室的忠臣。”

董承捏着那枚 “司空府” 玉佩,指腹在冰凉的玉面上反复摩擦:“他那时确实收敛得很。给陛下开经筵,选良师,连太学的典籍都亲自过目。我那时还以为,这乱世总算有个能依靠的人。”

“可他培养陛下是假,想把陛下养成他手里的傀儡才是真!” 吴子兰猛地拍了下案几,震得城防图都滑向一边,“去年春闱,陛下想点南阳张衡的后人做状元,曹操却硬说那人‘风骨不足’,换了他自己举荐的门生。这不是明摆着要架空陛下吗?”

种辑点头附和:“不止如此。先前陛下想让外戚参与朝政,补几个郎官的缺,曹操在朝堂上把奏折摔得粉碎,说什么‘汉室颓败皆因外戚干政’。他自己提拔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他的同乡故旧?”

董承的脸色沉了沉,指尖用力掐进掌心:“最让我不能忍的,是他对陛下的态度。起初还毕恭毕敬,可自从陛下私下问了句‘河北何时能平定’,他就变了脸。那日早朝,陛下不过是想调五千禁军守卫皇陵,他当场就说‘军权不可轻授’,硬生生顶了回去。”

“依我看,他就是怕陛下羽翼丰满,脱离他的掌控。” 种辑冷笑,“说什么培养陛下,到头来还不是怕陛下有了主见,碍着他揽权。”

吴子兰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上个月陛下偷偷给袁绍写了封信,想让袁绍制衡曹操,这事被曹操的人截获了。打那以后,宫里的侍卫换了一半,全是他的心腹。”

董承猛地将玉佩拍在案上,玉面撞上木桌发出脆响:“就是这事!陛下不过是起了点猜疑,他就立刻翻脸,又是换侍卫又是收兵权。这等胸襟,也配谈什么匡扶汉室?”

“他这是做贼心虚。” 种辑眼中闪过狠光,“自己野心藏不住,倒怪陛下猜疑他。当初他要是真没二心,陛下何必偷偷找袁绍?”

董承想起曹操刚入洛阳时的样子,那时对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在废墟里给陛下搭临时宫殿,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谁能想到,不过几年光景,那个能和陛下同吃一锅粥的曹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最阴狠的地方,是让天下人都觉得他委屈。” 董承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满朝文武都说‘曹司空不易’,说陛下‘年少多疑’。可谁见过,他夜里派去监视陛下寝殿的暗卫?谁又知道,太学里那些敢说他坏话的博士,都被他找借口贬到了蛮荒之地?”

吴子兰忽然想起一事,凑近了些:“前几日我在宫门口撞见荀彧,他手里拿着份奏折,好像是关于削减宫廷用度的。我听侍卫说,曹操连陛下的膳食都要插手,说什么‘天下未定,当以节俭为先’,实则是想断了陛下笼络宦官的门路。”

“他就是这样,打着为汉室好的旗号,行的全是专权的勾当。” 董承站起身,在密室里踱着步子,“陛下年幼时,他百般呵护;陛下刚懂些政事,他就处处压制。这哪里是辅政,分明是圈地为牢!”

种辑望着城防图上曹军的布防,忽然道:“说起来,他确实比传闻中收敛得多。没像前人说的那样逼宫,也没敢动废立的心思。可正是这份‘收敛’,才更让人恶心 —— 既要当权臣,又想立牌坊。”

“他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容他。” 董承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道伪造的衣带诏上,“他以为压制住陛下,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次我们举事,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让天下人看看,曹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

油灯的光晕在三人脸上流转,映出眼底相同的狠厉。他们或许忘了,曹操最初拒收冀州送来的贡品时的坚决,忘了他为陛下挡下刺客时肩上的刀伤,只记得那些被权力扭曲的猜忌与对抗。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密室里的寒意却越来越重。董承将衣带诏重新揣进袖中,指尖触到诏书上的玉玺印,忽然觉得那朱砂红得像血 —— 既是曹操的,或许,也是他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