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塔把那张行程单拍在我手边的时候,我正拧紧蒸汽机车最后一个螺栓。油渍顺着指节滑到腕子上,我没擦,盯着纸上那行小字看了三秒,然后把它折成小方块塞进袖口。
“他们带镜子回来?”我问。
贝塔蹲在工具箱边缘,尾巴一甩一甩:“不是归还,是‘奉还’。礼部拟的措辞,说是金狼王亲自下令,要让失落的圣物重回大衍宫墙。”
我哼了一声:“圣物?那镜子背面刻的是皇室徽记,又不是北漠图腾。他捧着别人家祖传的东西跑来认亲,跟街边捡了钱包喊失主有什么区别?”
阿尔法从角落传来一句:“根据历史数据库分析,北漠萨满教义中,护心镜象征‘血脉羁绊’。若由敌国君主归还,意味着缔结血誓同盟。”
“哦。”我把扳手扔进盒子里,“那就是说,金狼王想跟我家陛下拜把子,顺便当干爹?”
话音刚落,福安的小徒弟端着茶盘进来,低头说鸿胪寺刚送信,使团明日申时入城,礼部已安排香案迎物,连鼓乐班子都点好了。
我眯起眼:“这么急?连风尘仆仆歇脚的功夫都不给?”
小太监摇头:“说是金狼王特派使者,必须当日觐见,不容推脱。”
等他走后,我靠在车架上,手指敲着膝盖。不对劲。前脚太师才刚被菜籽油救回来,后脚北漠就带着“贺礼”上门求和,时间卡得比闹钟还准。更巧的是,那面护心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送回来——萧临渊刚下令复制一百面,还没发到边关呢。
“阿尔法。”我坐直了,“调出昨晚签到的【微型热成像仪】,咱们去会会这群‘诚意满满’的客人。”
夜里三更,北驿馆外巡逻的铁甲兵换岗间隙,一道灰影贴着屋檐溜进了东厢。贝塔缩成巴掌大的一团,从通风口钻进去,爪子轻轻一划,货箱夹层裂开细缝。
“有东西。”它低声回传,“粉末状,灰白色,气味刺鼻。”
阿尔法同步开启成分扫描:“硫磺占比百分之三十五,硝石含杂质,木炭颗粒粗——这是火药,而且配方老旧,燃烧不稳定。”
我坐在工坊屋顶等着结果,听到这儿差点笑出声:“老得能进博物馆了吧?”
“匹配完成。”阿尔法声音平稳,“与镇国公府三个月前炸毁炼药炉的残余火药,成分一致度98.6%。”
我慢慢收了笑。
镇国公私通外敌的事,目前只有我和萧临渊知道。他提供的火药配方本就是劣质品,专用来坑边军火铳营的。现在这玩意儿出现在北漠使团的“贺礼”里,说明什么?
说明两边不仅认识,还用同一套暗号。
“他们不怕我们查出来。”我喃喃道,“就怕我们不当回事。”
第二天朝会,金銮殿外鼓乐喧天。礼部尚书捧着红绸托盘走在前头,后面跟着那个戴狼纹面具的使者。他个子不高,但每一步踏下去都像踩在人心上,斗篷边缘绣的星图随着动作微微反光。
萧临渊端坐龙椅,面色如常,眼神却一直没离开那口箱子。
礼官高唱:“北漠金狼王遣使奉还护心镜一面,祈两国罢兵休战,永结同好!”
群臣中有不少人松了口气。连昨日还嚷着“妖车害人”的太师,今天也微微颔首,仿佛和平的气息让他脸上的疹子都消了几分。
“准。”萧临渊开口,“赐座。”
我就站在殿角阴影里,袖子里藏着一小包复制出来的火药。LV5精度,外形、成分、燃点全还原,唯一不同的是——它不会炸死人,只会响一下,冒一股黑烟。
仪式进行到一半,礼官掀开箱盖,那面熟悉的护心镜静静躺在锦缎上,镜面映着殿顶蟠龙。
“此镜乃二十年前和亲之证,今返故土,昭示天命所归。”使者终于说话,嗓音沙哑,“金狼王愿以三十万匹良马、千名工匠,换大衍开放雁门关市,互通盐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