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风雪愈发大了,鹅毛般的雪片子在空中胡乱飞舞,却盖不住谷底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更压不下那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喊杀声。
对于苏武麾下的两万江北大军而言,这一天是他们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而在定北军的战史中,这一天被称为“黑风口大捷”,是热兵器对冷兵器时代的一次无情嘲弄。
周砚一马当先,冲在黑色洪流的最前端。虽然他的右臂被那条特制的黑色皮带牢牢固定在胸前,无法挥动兵器,但这丝毫没有折损他身为定北军统帅的威压。相反,他仅凭左手持刀,便展现出了一种令人胆寒的收割效率。
那把由定北城高炉特炼、经过沈云疏亲自指导配方的钨钢雁翎刀“斩狼”,在灰暗的天光下甚至不反光,像是一截吞噬光线的黑冰。
一名苏武的亲卫骑兵仗着自己身穿双层铁铠,不知死活地咆哮着迎面冲来,手中的长矛借着马力直刺周砚的咽喉。
周砚面色沉静如水,在那长矛即将临身的刹那,他的上半身微微向左侧一倾,那原本致命的一击便擦着他右肩的护甲滑了过去,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音。紧接着,周砚左手手腕极其灵活地一翻,斩狼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而简洁的弧线。
“咔嚓!”
没有丝毫阻滞,就像是热刀切过牛油。
那名亲卫骑兵手中手腕粗的硬木矛杆连同他脖颈上的护颈铁甲,被这一刀直接斩断。那颗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飞起半丈高,腔子里的热血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红得刺眼。
这就是钨钢对普通熟铁的绝对碾压。
“挡我者死!”周砚一声暴喝,身下的乌云踏雪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嘶鸣一声,巨大的马蹄直接踏碎了另一名试图偷袭的步兵的盾牌。
三千骁骑营紧随其后。他们手中的马刀、马侧挂着的手弩,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上编织出了一张死亡之网。苏武引以为傲的铁甲营,因为阵型被先前的爆炸彻底打乱,此刻就像是一群被驱赶的鸭子,在骑兵的冲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原本被当作“猎物”围堵在谷底另一头的沈云墨,此刻也露出了獠牙。
“神机营,三段击阵列,预备!”
沈云墨骑在马上,手中的指挥刀向前一指。
此前的慌乱与溃逃早已荡然无存。那一千多名神机营士兵,此刻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三列横队。他们手中端着的,正是定北城兵工厂刚刚量产不久的“掣电铳”——一种采用了燧发装置、加长枪管并刻有简易膛线的新式火枪。
“第一排,放!”
“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密集地响起,枪口喷出的硝烟在风雪中弥漫开来。
一百步开外,那些正试图转身逃跑或者重新结阵的江北士兵,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铅弹在火药的推动下,携带的动能足以在百步之内击穿他们的棉甲和皮甲。
“第一排退后装填!第二排,进!放!”
沈云墨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这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数学运算。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机械而精准地执行着命令。退后的士兵立刻从腰间的弹药包里掏出定装的纸壳子弹,用牙咬破,倒入火药和铅丸,抽出通条压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种连绵不绝的火力覆盖,对于还没见过真正火器的江北军来说,简直就是妖术。他们看不见箭矢,只看见对面喷出一团团白烟,自己身边的战友就莫名其妙地身上爆出血洞倒下。
恐惧,比瘟疫蔓延得更快。
“败了……败了!那是妖法!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原本就在崩溃边缘的江北军彻底炸了营。没有人再听从军官的指挥,所有人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发疯一样向两侧的山坡上爬去。
然而,那里有林栖和他的尖刀小队在等着。
半山腰的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林栖放下了手中的滑轮复合弩,对身边的队员打了个手势。
不需要言语,队员们纷纷从背囊里掏出了一个个陶罐大小的物体——那是燃烧瓶。
“在那儿。”林栖伸手指向乱军之中一个穿着普通士兵衣服,但脚上却蹬着一双云头锦靴的人影。那人正混在人群里,拼命地往一块巨石后面缩,周围还有几个看起来身手不凡的护卫在暗中保护。
那就是苏武。他倒是聪明,第一时间就脱了那一身金灿灿的山文甲,企图金蝉脱壳。
“别弄死了,云疏姐要活的。”林栖淡淡地说道,随后从腰间摸出一枚形状特殊的响箭,搭在弓上射向天空。
“其——!”
尖锐的哨音划破长空,那是给定北军指示方位的信号。
苏武听到了这声哨响,吓得浑身一哆嗦,脚下一滑,竟直接摔进了雪坑里。他狼狈地爬起来,刚要继续跑,就感觉眼前一黑。
一道绳索如同毒蛇般从天而降,准确地套住了他的脚踝。
“起!”
山坡上方,两名特战队员猛地一拉绳索,苏武整个人被倒吊着拖了上去,像一只待宰的肥猪。
“放开我!我是朝廷命官!我是赵王的人!你们这群反贼!敢动我,朝廷大军必将踏平定北城!”苏武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手脚,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林栖从岩石后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因为充血而涨红的脸。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拔出匕首,随手一挥。
苏武只觉得头皮一凉,随后便是几缕头发飘落下来。
那把匕首贴着他的耳朵插进了旁边的冻土里,只要再偏一寸,就能削掉他的半个脑袋。
苏武的叫骂声戛然而止,裤裆里瞬间传来一股温热的骚臭味,在这冰天雪地里冒着热气。
林栖厌恶地皱了皱眉,对身边的队员说道:“把嘴堵上,太吵。另外,把他那身衣服扒了,换上囚服,别弄脏了咱们的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