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夜半来报,秦可卿病情突然反复。王熙凤匆匆赶去,贾琏则命昭儿急请张友士。一时间,荣宁二府刚沉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东府内,灯火通明。尤氏守在秦可卿床前,握着女儿冰凉的手,泪珠儿不断线地往下掉。秦可卿面色比纸还白,嘴唇泛着青紫色,双眼紧闭,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身子不时轻微抽搐。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晌午还好好的,喝了药还说身上松快些,怎的突然又……”尤氏哽咽难言。
王熙凤快步走进来,先探了探秦可卿的额头,触手冰凉,心下一沉。她强自镇定,握住尤氏颤抖的手:“嫂子莫慌,张先生已经在路上了。可卿吉人天相,定能挺过去的。”
正说着,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友士挎着药箱,在昭儿的引领下快步而入,发髻微乱,显然来得匆忙。
“先生快请!”王熙凤连忙让开床前位置。
张友士也顾不得客套,放下药箱,立刻为秦可卿诊脉。他眉头紧锁,诊了左手又换右手,沉吟良久,又翻开秦可卿的眼皮看了看,再试了试她四肢的温度。
“如何?”尤氏和王熙凤异口同声,声音里都是掩不住的焦虑。
张友士缓缓松开手,神色极为凝重:“少奶奶脉象紊乱,忽沉忽浮,寒气郁结于肺腑,比前次更加凶险。这……不像是自然反复。”
王熙凤心头一跳:“先生的意思是?”
张友士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压低声音道:“少奶奶此次病发,来得突然且凶猛,恐是……又接触了寒毒之源,或是……有人暗中再次下毒。”
“什么?!”尤氏惊得几乎站立不稳,被王熙凤一把扶住。
王熙凤脸色发白,咬着牙道:“先生可能确定?这两日,可卿的饮食汤药,都是我与嫂子亲自盯着,丫鬟婆子们也再三敲打过,怎会……”
张友士道:“寒毒入体,未必只从口入。皮肤接触、呼吸之间,皆有可能。况且,若是极高明的用毒手法,寻常人难以察觉。”他顿了顿,“老夫需要查验少奶奶今日接触过的所有物件,尤其是近身之物。”
尤氏忙道:“快!把奶奶今日用过的、碰过的东西,全都拿来!”
宝珠、瑞珠两个大丫鬟立刻行动起来,将秦可卿今日用过的被褥、枕头、衣衫、茶杯、药碗、手帕乃至妆奁里的钗环,全都搬到外间。
张友士逐一仔细查验。他取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在不同物件上试探,又凑近闻嗅,时而摇头,时而凝思。当查验到秦可卿午后用过的一条绣着折枝梅的湖绉手帕时,他手中的银针尖端,竟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
张友士脸色骤变,将手帕举起,对着烛火细看,又凑到鼻尖深深一嗅,沉声道:“就是此物!”
尤氏和王熙凤凑近看去,只见那手帕素雅洁净,并无异样。
“这手帕……”尤氏颤声道,“是今儿个午后,可卿说屋里闷,让我开窗透气时用过,擦了擦额角……这、这是我亲手从柜子里取给她的,怎会有毒?”
张友士指着那几乎看不见的蓝痕:“此毒名‘幽昙寒’,无色无味,需沾染皮肤方能生效。中毒者起初只是微感寒意,待寒气积累,便会骤然发作,状似急症。这毒……绝非寻常能得。”他看向尤氏,“大奶奶可还记得,这手帕从柜中取出时,可有何异样?柜子可曾上锁?”
尤氏努力回忆,脸色越来越白:“那柜子……平日都是上锁的,钥匙只有我和可卿有。今儿个午后,是我亲自开的锁……等等!”她猛地想起什么,“开锁时,我恍惚觉得那锁孔似乎比平日稍涩,但也没在意……难道、难道有人动过我的钥匙,或是……撬了锁?”
王熙凤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是有人趁着咱们白日忙碌,潜入房中做了手脚!真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