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孙立诚的声音带着困惑,“这匹马的画法、线条、色彩风格,与周围其他部分浑然一体,绝对是北朝晚期的原作笔法。但唯独这眼睛的颜料……光泽度和质感,确实与同期其他部位使用的颜料有细微差别。这不符合常规的修复逻辑——如果是后人修复,通常会整体处理一片区域,不会只动这么一小点,而且还能完全模仿原作的笔意和老化效果。”
王芳的心跳加快了。她走近那面墙壁,在得到孙立诚允许后,用戴着薄手套的手指,虚悬在马眼前方,感受着那一小块区域的“气息”。忽然,她发现马眼瞳孔深处,那特殊的深褐色颜料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用更深的颜色勾勒出的一个符号——一个旋转的、如同漩涡又像是简化星云的点。
“这里……有个符号。”她低声道。
所有人都凑近观察。在手电光的特定角度下,那个小小的符号终于清晰起来。它并非壁画原有内容,而是被人以极其精妙的方式,添加在了原有颜料层之上,或者说,融合了进去。
“这……这是清荷的标记!”林墨轩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激动地指着那个符号,“这是她自己设计的一个私人符号,代表‘发现’或‘关键点’,她有时会用在她的研究草图和笔记里!我认得!”
沈清荷留下的标记!就在这匹天马的眼睛里!
“骏马的眼睛……”王芳想起了李伟在疯狂中嘶吼的话,“藏着回家的路……”
难道母亲当年,就是在这里,在这个特窟的这匹天马眼睛里,留下了指向下一个地点的关键信息?而这个信息,必须通过那个符号,或者结合玉章、铜盘才能解读?
在世界文化遗产中,发现与母亲直接相关的隐秘标记,文化探索与个人情感、悬疑解密完美融合,带来强烈的冲击与感动。
“这个标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秦望舒也震惊了,“孙老师,您常年监测,以前没有报告过这个异常啊!”
孙立诚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再次仔细查看那个符号,又看了看窟内其他地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这个标记……不是我监测疏忽。因为它很可能,是在我老师,也就是清荷的导师——常老先生在世时,被授权添加的。”
“常老?”林墨轩和秦望舒都吃了一惊。常老是敦煌学界的泰斗,沈清荷的授业恩师,十几年前已经去世。
“常老晚年,有一次和我单独巡查这个窟时,曾经在这匹天马前停留了很久。他说,这幅画里,藏着一段等待有缘人的秘密。如果有一天,有人带着‘星光’和‘执念’来到这里,或许能看见他想让人看见的东西。”孙立诚回忆道,“我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来……常老很可能知道清荷的计划,甚至帮助了她,将这个标记以我们无法察觉的方式,融入了这幅古画。这需要何等的技艺和对壁画的了解……”
他看向王芳,眼神复杂:“看来,你们就是常老和清荷等待的‘有缘人’。这个标记,就是给你们看的。”
就在这时,老K的扫描仪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他快速查看屏幕,低呼道:“标记下方的墙体,有微弱的非自然物质反应,非常薄的一层,可能是某种……透明的、含有特殊元素的薄膜或涂层。它覆盖的范围,正好是那个符号,并向四周延伸出几条极细的线,指向壁画上的几个特定星宿!”
线索层层揭开。沈清荷通过恩师常老,在唐代壁画上留下了只有特定方法(可能涉及玉章激发的光谱)才能显现的指向性标记。这个标记,连接着壁画上的星图。
“能解读出指向吗?”王芳急切地问。
老K快速操作,将标记指向的几个星宿位置,与铜盘星图、丝绢地图进行叠加计算。“有了!一个坐标……不在敦煌。在更西边,新疆境内,东天山南麓,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汉代烽燧遗址附近!”
目标再次西移!
孙立诚从随身携带的旧工具包里,摸索出一个用油纸和丝绸包裹的小物件,递给王芳。“这也是常老去世前交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找到了这个标记,并说出了‘星光为引,执念为舟’这句话,就把这个交给他们。我想……现在就是时候了。”
王芳接过,入手微沉。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打磨光滑的黑色石头,石头上天然形成白色的环状纹路,像一只抽象的眼睛。石头背面刻着两个古字:“望燧”。
“这是‘望燧石’。”孙立诚解释道,“汉代戍卒用来在烽燧间传递简单信号或辨别身份的原始信物之一,存世极少。常老说,这是通往下一个地方的‘敲门砖’。”
在该特窟的壁画上,发现了与丝绢地图上完全一致的、独特的“骏马”标记。但这标记是后来被人巧妙添加上去的。
是谁,在什么时候,留下了这个标记?常老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块“望燧石”如何在新疆的汉代烽燧遗址发挥作用?而此刻,窟外是否已有不速之客在等待他们携带新线索的出现?
秦望舒再次看表,脸色微变:“时间到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按照规定,超时会有自动警报。”
众人迅速收拾,孙立诚仔细检查了窟内情况,确认无误后,关闭光源,锁好窟门。
沿着栈道下行时,王芳将“望燧石”紧紧握在手中。石头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常老和母亲两代人的温度与嘱托。
就在他们即将走下栈道,回到相对开阔的平台时,走在最前面负责警戒的一名保卫科人员突然停下脚步,手按住了腰间的通讯器,神色警惕地看向下方。
平台入口处,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正是昨天秦望舒描述过的“陈教授”。他身后站着两名身着便装但身形精悍的年轻人。
陈教授抬起头,目光穿过栈道的栏杆,准确地落在了王芳手中的油纸包上,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看来,诸位收获不小。”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关于常老先生,还有沈清荷女士留下的……‘望燧之约’。”
(第23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