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寒井余香(2 / 2)

李有田和赵金凤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只剩下更深的恐惧:“还…还没了结?秀云…和那狐仙…不…不是都走了吗?俺爹也…也……” 赵金凤的声音带着哭腔。

“怨魂虽散,煞根犹存。”王青城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斜靠在冰冷的土炕墙壁上,每一次动作都牵动内腑,让他脸色更白一分。他喘息着,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这间低矮昏暗的里屋,仿佛穿透了土墙,审视着整个李家院落的风水格局。

“扶我…出去。”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李有田夫妇哪敢怠慢,慌忙一左一右搀扶起王青城。他的身体轻得吓人,几乎全靠两人架着。双脚落地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心口那“余烬”的冰冷死寂感如同潮水反扑。他死死咬住牙关,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靠着那点尖锐的疼痛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出里屋,穿过弥漫着土腥和鼠群骚动后余味的堂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凛冽的寒风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王青城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也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一晃。李有田夫妇赶紧用力搀稳。

惨白的冬日悬在灰蒙蒙的天空,吝啬地洒下冰冷的光线。李家院落依旧笼罩在死气沉沉的压抑之中。枯死的葡萄藤如同僵死的巨蟒,虬结在倒塌的架子上。院角的农具锈迹斑斑。堂屋门口屋檐下,那串干瘪的蒜头和红辣椒,颜色更加黯淡,蒙着厚厚的霜雪。

王青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识海中意念艰难凝聚,沟通着蛰伏的真灵。

“常天龙。”

一股浩瀚、冰冷、带着水府幽深之意的意念瞬间降临,接管了他的视觉感知。王青城(常天龙)那双竖瞳骤然收缩,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了凡俗的色彩!

整个李家院落,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简单的破败和荒凉。浓郁的、如同粘稠墨汁般的灰黑色煞气,丝丝缕缕,从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蒸腾而起!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这种令人作呕的、沉淀了怨恨和衰败的污秽气息。尤其是那口刚刚被强行开启过的后院废井!井口如同一个巨大的、永不愈合的疮疤,正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怨煞之气!

这些污秽的煞气并非无序弥漫。它们受到院落格局的牵引,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流动、汇聚!

王青城(常天龙)的目光死死盯住院落中心——堂屋的门口。那里,是整个院落煞气的漩涡核心!自废井涌出的浓烈怨煞之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竟笔直地、源源不断地穿过院落,直冲堂屋门楣!更诡异的是,这股煞气冲入门内后,并未四散,而是受到屋内灶口(厨房火塘)方向的吸引,形成了一条肉眼凡胎看不见的、凝练如黑色匹练的煞气通道!

“阴蛇汲煞!”王青城(常天龙)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冰冷的判断。这并非天然形成的凶煞,而是人为格局引导怨煞,形成的绝户之局!怨井为“蛇口”,堂屋门为“蛇喉”,灶口为“蛇腹”!

他的目光顺着这条无形的“阴蛇”煞气通道上移,最终定格在堂屋正中的那根主梁上!

昨夜招魂,心神俱疲,未曾细看。此刻在常天龙的“观炁”神通之下,那根粗大焦黑的房梁显露了狰狞的真容!梁木之上,竟缠绕着无数道灰黑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流转的怨煞之气!这些煞气并非来自别处,正是那口怨井喷发、被“阴蛇”格局引导至此的凶煞!它们如同活的藤蔓,死死缠绕着支撑家宅的主梁,不断地侵蚀、污秽着这栋房子的“脊骨”!正是这“阴蛇盘柱”之局,死死锁住了李家最后的气运生机,将其转化为滋养怨煞的养料!李家阳宅的风水,早已被这双重的凶局蛀空,成了名副其实的凶宅!即便李秀云的怨魂被超度,胡翠花离去,只要这格局不破,煞气源头(废井)不清,李家活人依旧会被这无形的怨煞缓慢侵蚀,体弱多病,灾祸不断,直至血脉断绝!

王青城(常天龙)的竖瞳中寒光一闪。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那口如同凶兽巨口般的废井,声音带着水府龙君的沉凝威严:“那井,是怨煞之源。”手指平移,指向堂屋门,“门纳煞气,直贯中堂。”最后,指尖猛地戳向堂屋上方那根被怨煞缠绕的焦黑主梁,“阴蛇盘柱,绝户之根!”

李有田和赵金凤顺着王青城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破败的院落、废井和黑黢黢的房梁。但在王青城那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和斩钉截铁的话语下,一股透骨的寒意从他们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真的有一条无形的、由怨气化成的毒蛇,正盘踞在他们家的房梁上,对着他们吐出冰冷的蛇信!

“王…王小先生!救救俺们!求您破了这局吧!”李有田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声音带着哭腔,头磕得砰砰响。赵金凤也跟着跪下,涕泪横流。

常天龙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巨大的消耗让王青城本体眼前又是一黑,身体晃了晃,被李有田夫妇慌忙扶住。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心口那团“余烬”在强行催动仙家观炁术后,再次变得沉重冰冷,锁链的嗡鸣在脑海中尖锐回响。

他闭目调息片刻,压下翻涌的气血,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沉静。他知道自己现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路已至此,没有回头。

“要破此局…”王青城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需三管齐下。”

“第一,断其源!那口废井,怨煞沉积二十年,已成地穴阴眼。需彻底填平!”他目光扫过院子角落堆放的一些废弃石料和破旧的磨盘,“去寻九块大小相仿的青石,要方正厚重。再寻一块完整的、带‘眼’的旧石磨盘来!快!”

李有田不敢怠慢,连滚爬地爬起来,招呼着远处探头探脑、同样吓得不轻的本家兄弟栓柱和二愣子,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屯里可能有石料的地方。

“第二,破其形!‘阴蛇汲煞’之局,首在引导。需截断煞气直冲堂屋之路!”王青城转向赵金凤,“取五枚铜钱,要真正的老钱,流通百年以上,沾万人手阳气的那种。若没有…便去各家寻,凑够五枚!再寻一捆新伐的桃树枝来,要向阳枝头!”

赵金凤也慌忙应声,跌跌撞撞地跑出院门,挨家挨户去求借铜钱。

“第三,斩其根!”王青城最后抬头,目光如刀,钉死在那根盘踞着无形怨煞的焦黑主梁上,“‘阴蛇盘柱’,柱为家宅脊梁,煞气盘踞其上,如同附骨之疽。需以阳火焚之,以正气镇之!”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待前两事毕,我亲自动手。”

凛冽的寒风中,王青城独自站在李家死寂的院落里,暗红的布袍被风吹得紧贴在枯槁的身形上。他拄着那半截焦黑的木棍,像一株即将枯死的树,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意志。心口那团“余烬”的冰冷死寂感越来越重,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锁链绞紧的剧痛幻觉,但他强行挺直了脊背。破局在即,他不能倒在这里。

李有田和栓柱、二愣子三人呼哧带喘地回来了。他们从屯里废弃的碾房和几户人家的墙基下,硬是凑齐了九块沉甸甸的青条石,每一块都有磨盘大小,棱角分明。最后,两人合力抬着一块边缘崩缺、但磨眼尚算完整的旧石磨盘,重重地放在了院中雪地上。

“王小先生…石…石头齐了!”李有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喘着粗气。

王青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青石和磨盘,确认无误。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口依旧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废井:“先将九块青石…沉入井底。要快!”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李有田三人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沉重的青石一块接一块被搬上井台,再被合力推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噗通!噗通!”沉闷的落水声从井底传来,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如同敲在人心上。

当最后一块青石沉入井底,王青城拄着木棍,一步步走到井边。他低头凝视着那漆黑的井口,里面翻涌的灰黑色怨煞之气在常天龙的观炁视野中依旧清晰,但被九块蕴含地脉厚重之气的青石镇压,明显滞涩了许多。

“抬磨盘…覆井口。”王青城下令。

栓柱和二愣子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沉重的石磨盘抬起,对准井口,缓缓放下。“轰隆”一声闷响,磨盘严丝合缝地盖在了井口之上!那磨盘中央的磨眼,如同一个微缩的通道,依旧对着深邃的黑暗。

王青城伸出枯瘦的手指,沾了一点自己嘴角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渍——那血带着浓烈的胭脂冷香和微弱的堂口仙灵之力。他以血为墨,指尖凝聚残存的仙家暖流,在那冰冷的、布满灰尘的石磨盘表面,急速勾勒起来!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笔都仿佛重若千钧,牵扯着内腑的剧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瞬间又被寒风吹冷。但他眼神专注如铁,指尖划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暗红色的、散发着微弱金红光芒的玄奥符文轨迹!

这并非凡俗的符箓,而是沟通地脉、引动堂口仙家镇煞之力的“封镇符”!

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磨盘上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一瞬,随即光芒内敛,深深地烙印进石质之中,只留下淡淡的暗红色纹路。一股沉重、稳固、隔绝阴阳的气息,从磨盘上隐隐散发出来。

“呼…”王青城身体晃了晃,脸色白得如同地上的积雪,全靠木棍支撑才未倒下。心口那团“余烬”的冰冷死寂感再次加重,锁链的嗡鸣声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他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

这时,赵金凤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怀里抱着几枚颜色暗沉、边缘磨损严重的铜钱,手里还拖着一捆刚砍下、带着新鲜木屑气息的桃树枝。

“王…王小先生…铜钱…凑了五枚…桃树枝也…也有了!”赵金凤将东西呈上。

王青城接过那五枚冰凉的老铜钱,入手沉甸,能感受到上面沉淀的、无数人流转触摸留下的驳杂阳气。他目光扫过院落中那条无形的“阴蛇汲煞”之路——从废井(已被磨盘镇压)到堂屋门。

他走到堂屋门槛前约三步远的地方,用木棍在冻硬的雪地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然后蹲下身,不顾地上的冰冷,用指甲在圆圈中心的冻土上,硬生生抠出五个小坑。

他拿起一枚铜钱,将其竖直(象征流通,阳气贯通),郑重地放入第一个坑中。指尖凝聚着最后一丝微弱的仙家暖流,轻轻点在铜钱方孔之上,低声念诵:“天清地宁,人阳镇邪,一镇东方甲乙木!”铜钱上的阳气似乎被激发,微微一闪。

接着是第二枚,放在第一个坑的斜后方:“二镇南方丙丁火!”

第三枚:“三镇西方庚辛金!”

第四枚:“四镇北方壬癸水!”

第五枚,放在圆圈中心正后方:“五镇中央戊己土!”

五枚铜钱按照五行方位,形成一个微缩的“五帝钱镇煞阵”,嵌在冻土之中。

王青城拿起一根桃树枝,将其削尖。他站起身,走到圆圈前方,面对堂屋门,双手紧握桃木枝,将其尖端狠狠插入五帝钱阵前方的地面,直至没入一半!口中敕令如雷,带着堂口仙家的威严:“桃都之木,阳煞克阴!五帝通宝,万邪辟易!敕令——断!”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那根插入土中的桃木枝为中心扩散开来!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微澜。在常天龙的观炁视野中,那条从废井方向直冲堂屋门的、凝练如黑色匹练的煞气通道,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利刃从中斩断!浓烈的煞气在桃木枝前骤然溃散,再也无法形成有形的冲击,只能如无头苍蝇般在院落里弥漫。

“噗!”强行催动这“断形”之法,王青城再也压制不住,又是一小口鲜血涌出,星星点点洒落在雪地上,那股胭脂冷香再次弥漫开来。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地摇晃。

“王小先生!”李有田夫妇惊呼着要上前搀扶。

“别…过来!”王青城猛地抬手制止,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拄着木棍,艰难地转过身,那双燃烧着最后意志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堂屋上方那根盘踞着无形怨煞的焦黑主梁!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斩其根!

他一步一挪,如同跋涉在刀山之上,再次走进弥漫着土腥和烟熏味的堂屋。他停在主梁下方,抬头仰望。在常天龙的观炁视野中,那些缠绕在梁木上的灰黑色怨煞之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感知到威胁,正疯狂地蠕动、汇聚,散发出更加阴寒暴戾的气息!

王青城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肺。他缓缓放下木棍,伸出双手,接过了赵金凤递上来的、剩下的那几根桃树枝。他从中挑选了一根最为笔直、木质最坚实的。

他咬破自己早已干裂的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将一口滚烫的心头精血,混合着最后残存的、微乎其微的堂口仙灵之力,猛地喷在手中的桃木枝上!

“噗!”

暗红色的血雾瞬间浸透了桃木的纹理!那普通的桃树枝,在沾染了蕴含仙家之力的精血后,竟骤然爆发出一种刺目的、带着灼热阳刚气息的金红色光芒!光芒吞吐不定,如同燃烧的火焰!

王青城眼中精光暴涨!他双手紧握这柄以自身精血和仙灵之力淬炼的“破煞桃木剑”,身体因巨大的消耗和反噬而剧烈颤抖,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他猛地踏前一步,口中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暴喝,带着堂口仙家敕令幽冥的无上威严:

“阴煞秽聚,盘踞家梁!荼毒生灵,绝嗣断肠!今奉万灵救苦堂敕令,以吾精血为引,借仙灵真火——焚!”

话音未落,他双手高举那柄燃烧着金红光芒的桃木剑,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朝着头顶那根焦黑主梁上怨煞之气盘踞最浓郁的核心处——那如同“蛇之七寸”的位置——狠狠劈刺而去!

没有金属碰撞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无数怨魂叠加在一起的凄厉尖啸,在无形的层面轰然炸开!

“嘶——啊——!”

在常天龙的观炁视野中,那燃烧着金红仙灵真火的桃木剑,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积雪!缠绕在主梁上的浓烈灰黑色怨煞之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响,疯狂地扭曲、溃散、蒸发!无数道细微的、扭曲的怨念碎片在金红火焰中挣扎哀嚎,旋即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整个堂屋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净化!积年的腐朽阴冷气息被一扫而空!

“轰!”

当最后一丝盘踞的怨煞被金红真火彻底焚灭的刹那,那根承受了二十年煞气侵蚀、早已被蛀空的焦黑主梁,内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沉闷断裂声!一道巨大的裂痕,自王青城桃木剑刺入之处,骤然向上蔓延!灰尘和碎木屑簌簌落下!

噗通!

王青城再也支撑不住。破煞桃木剑脱手掉落在地,上面的金红光芒瞬间熄灭,变回一根沾血的普通树枝。他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土地上!

“王小先生!”李有田夫妇的哭喊声再次响起。

王青城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视野被屋顶的黑暗和梁上那道狰狞的裂痕占据。心口那团“余烬”彻底死寂了,不再冰冷,不再嗡鸣,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和黑暗,迅速蔓延开来,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拖入深渊。

好累…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他贴身收着的那半块羊脂玉佩,隔着薄薄的衣物,猛地传来一阵灼烫!那热度并非火焰的炽烈,更像是一种被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悲鸣和呼唤,如同滚烫的泪,狠狠烙印在他的心口!

这突如其来的灼痛,如同黑暗中劈下的惊雷,瞬间撕裂了王青城沉沦的意识!母亲葬身火海前最后伸出的那只手…手腕上,一点温润的光泽在烈焰浓烟中一闪而逝…那形状…那温润的触感…分明就是玉佩!

半块玉佩!

和灰九冥发动鼠群从李家灶膛扒出来的这半块…同根同源!

嗡——!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悲恸和强烈不祥预感的洪流,狠狠冲垮了王青城濒临崩溃的心防!那冰冷的“余烬”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灼热的玉佩悲鸣和汹涌的记忆碎片,狠狠地撬动了一下!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被沸水烫熟的虾米,剧烈地痉挛着。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汹涌地喷溅而出!

暗红的血珠在冰冷的泥地上溅开,如同绝望的墨梅。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胭脂冷香,伴随着这口鲜血,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堂屋,甚至压过了木炭的烟味和破煞后的清冽气息。

李有田夫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浓烈诡异的香气吓得魂飞魄散,扑到王青城身边,却手足无措。

王青城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剧烈的痛苦和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而不停地颤抖。他染血的手指死死抠进地面,指关节泛出青白。心口那半块玉佩的灼烫感依旧清晰,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

母亲被烈焰吞噬的身影,李家灶膛扒出的半块玉佩,上面“胭脂胡同”四个刻骨铭心的小字,还有自己这不断咳出、带着胭脂冷香的诡异鲜血……一条冰冷刺骨的线索,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那场大火……母亲的死……自己体内这该死的“余烬”和这诡异的血……这半块突然现世的玉佩……它们之间,究竟藏着怎样被时光和鲜血掩埋的滔天秘密?

“胭脂…胡同……”王青城沾满血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这四个字,如同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