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坟!”陈族长猛地抓住王青城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一定是祖坟出了问题!去年开春,我们陈家祖坟那一片的山坡,被隔壁靠山屯的马老财家强行买下,说要开什么石场!我们几番理论阻拦,那马老财仗着和县衙有些关系,硬是推平了我们祖坟旁边的好几座老坟头,还…还挖断了一条山溪的水脉!自那以后,我们家就开始遭殃!请了好几位风水先生去看,不是摇头叹气说‘龙脉已断,煞气冲天’,就是看了之后回去没几天就病倒了,再不敢来!王小先生,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求您…求您给指条活路吧!”
祖坟风水?强挖断脉?王青城眉头紧锁。阴宅风水关乎一族气运,若真被人恶意破坏,那后果不堪设想。尤其这陈家男丁身上的死气如此浓重,绝非一朝一夕形成。
“带我去看看。”王青城没有犹豫。风水之事,非他所长,但体内有仙家指引,加上五爷曾粗略教过的一些堪舆皮毛,或许能窥见端倪。更重要的是,这陈家人身上的死气,隐隐给他一种熟悉的、阴冷粘稠的感觉,让他不得不联想到心口那团“余烬”。
陈家庄的陈家祖坟,坐落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原本此地山环水抱,林木葱郁,算得上一处安稳的吉壤。然而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王青城心头一寒。
祖坟右侧不远,一大片山坡被粗暴地削平,裸露出黄褐色的山岩,如同大地上一块丑陋的伤疤。碎石遍地,寸草不生。一条原本蜿蜒流经坟地旁、滋养林木的山溪,硬生生被截断改道,如今只剩下一段干涸龟裂的河床,死气沉沉。被推平的那几座老坟,连块完整的墓碑都找不到,散落的碎骨在阳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整个坟地,甚至整片山坡,都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令人心头发慌的气息。阳光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有种阴冷的黏腻感。尤其是陈家的几座祖坟,墓碑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色泽,坟头草也蔫黄稀疏。
王青城站在陈家祖坟前,闭上双眼,灵觉提升到极致。一股混杂着地脉被强行撕裂的痛苦、枯骨曝露的怨气、以及某种刻意引导而来的阴寒煞气,如同冰冷的毒蛇,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侵蚀着他的感知。他心口那团“余烬”似乎受到了刺激,开始隐隐发烫,冰冷的嗡鸣声在脑海深处低回。
“万灵救苦堂弟子王青城,请仙家指引,辨此地煞源!”他心中默祷,同时取出三枚铜钱,注入心神。
嗡!铜钱轻颤,这一次发出的并非土黄光芒,而是一种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灰色光泽,如同冬日呵出的白气,带着刺骨的寒意!铜钱指向并非那被推平的山坡,而是…陈家祖坟正后方,靠近坟包底部的一个位置!
王青城心中一动。他走到铜钱所指的位置,蹲下身,仔细查看。这里是坟包背阴处,泥土湿润。他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凑到鼻尖。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草木的腥臭气息钻入鼻腔!
“果然有古怪!”他眼神一凝。这绝非自然形成的气息!
他示意陈家人找来铁锹,避开坟冢主体,在他圈定的位置小心挖掘。挖了不到两尺深,铁锹“铛”一声,碰到了硬物。
扒开浮土,露出的东西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块尺许长的漆黑木桩!木桩不知是什么材质,入手冰凉刺骨,沉重异常。木桩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暗红色符文,如同干涸的血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更诡异的是,木桩顶端,竟用几根细长的、同样刻着符文的黑色钉子,钉着一只早已干瘪风化的乌鸦尸体!乌鸦的头被硬生生扭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空洞的眼窝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怨毒!
“啊!这…这是什么东西?!”陈族长吓得后退几步,声音都变了调。
王青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阴煞引魂桩!”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厌胜之术!以特殊阴木为桩,刻上引煞聚阴的邪符,再钉上枉死的乌鸦(乌鸦属阴,且被视为不祥),深埋于阴宅特定方位。此物能强行引聚地底阴煞之气,如同毒针,日夜不停地刺入祖坟气脉,败坏其风水格局,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断子绝孙!尤其这木桩上的符文和那只被钉死的乌鸦,手法极其老辣阴损,显然出自精通邪术的恶毒之人!
是谁?是那个强占山地的马老财?还是他背后另有其人?
王青城心中念头急转,但眼下救人要紧。他强忍着那木桩散发出的阴寒邪气对心口“余烬”的撩拨,沉声道:“取火油来!快!”
陈家人慌忙找来火油。王青城示意众人退开,自己上前,将火油泼洒在那阴森的木桩和乌鸦尸体上。他并指如剑,虚空画出一道驱邪破煞的符箓,指尖红光一闪,点在木桩之上!
“天地火德,焚秽破邪!敕!”
轰!
泼洒的火油瞬间被点燃,腾起熊熊烈焰!那火焰并非寻常的橘红色,而是带着一丝堂口仙力加持的淡金色!火焰中,那漆黑的木桩发出“滋滋”的怪响,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刻在上面的暗红符文如同活了的蚯蚓般蠕动,试图抵抗!那只干瘪的乌鸦尸体更是发出“呱”的一声凄厉怪叫,在火焰中化作一缕黑烟!
邪异的阴煞之气如同被点燃的油脂,疯狂地爆发出来,冲击着王青城的护体仙力!他心口那团“余烬”在这股同源阴气的刺激下,猛地剧烈震动,一股冰冷的刺痛直冲四肢百骸!他闷哼一声,喉头腥甜,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死死维持着火焰和符箓的力量。
火焰持续燃烧,黑烟滚滚,散发出刺鼻的恶臭。足足烧了一刻钟,那木桩才彻底化为灰烬,连带着那股盘踞在陈家祖坟的阴寒煞气,也如同被抽去了根基,开始缓缓消散。
阳光似乎重新变得温暖了一些,笼罩坟地的沉闷感减轻了许多。
“好了。”王青城脸色苍白,抹去额角的冷汗,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源头已毁,但此地风水被伤得厉害,又被邪物污染日久。需尽快请真正懂行的风水先生,择吉日迁坟,另觅吉壤安葬先人。迁坟之前,族中男丁可多晒太阳,服用些壮阳补气的汤药,或许能延缓一二。”他看了一眼陈族长那两个气息奄奄的儿子,心中暗叹。被这阴煞侵蚀太久,本源已伤,能否熬到迁坟那日,就看天意了。
陈家人千恩万谢,奉上厚酬。王青城依旧只取少许。离开陈家庄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被挖得满目疮痍的山坡,心中那丝阴霾并未散去。马老财…还有那布下阴煞引魂桩的邪修…这笔账,他王青城记下了。
名声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王青城拖着心口那日渐沉重的冰冷负担,拄着半截焦木棍,穿着那件洗褪了色的暗红布袍,穿梭在东北的山村集镇之间。他救过被山魈迷惑的樵夫,平息过冲撞了“地仙”(保家仙)而家宅不宁的农户,甚至帮一户被“鬼剃头”(头发一夜掉光)困扰的人家找回了失窃的、被下了厌胜之咒的祖传玉簪。
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仙力的消耗和心口“余烬”的蠢蠢欲动。那冰冷的嗡鸣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体内潜藏的凶险。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和沉重。只有回到靠山屯,看到姥爷王老蔫日渐红润的脸色和舒展的眉头,他冰冷的心头才会泛起一丝暖意。
这一日,他刚处理完邻村一桩婴孩夜啼不止、疑似被“夜啼郎”惊扰的小事,回到靠山屯自家那低矮的土坯房歇下。窗外夜色如墨,寒风呼啸。连日奔波和不断动用仙力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几乎沾枕即眠。
然而,刚沉入浅睡,一股极其阴冷、黏腻,带着浓烈魅惑与腐朽气息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刺入他疲惫的识海!
“嗯?!”王青城瞬间惊醒,从炕上弹坐而起!心口那团“余烬”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剧烈地波动起来,冰冷的嗡鸣瞬间放大,震得他气血翻腾!
这不是普通的求助意念!这意念充满了贪婪、饥渴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邪异诱惑力,如同黑暗中盛开的剧毒之花!
“万灵救苦堂弟子王青城,请仙家法眼,观此邪踪!”他强压不适,凝神感应那意念的来源,同时迅速抓起枕边的三枚铜钱。
铜钱入手冰凉刺骨,嗡鸣震颤,指向西北方向!反馈回来的气息极其诡异——阴柔、魅惑,带着浓烈的脂粉香气,却又混杂着一种深藏的血腥与腐朽!如同在精美的画皮下,蠕动着腐烂的蛆虫!
“花姐?!”王青城瞳孔一缩。东北民间传说中的“花姐”,并非善类,常指那些由百年画皮、或怨念极重的女鬼所化的邪灵,最擅迷惑男子,吸食精魄阳气!此物凶险,比寻常厉鬼更难对付!
意念传来的方向,正是西北方三十里外的柳林镇!
救人如救火!王青城再无睡意,一把抓起炕边的暗红布袍披上,抄起那半截焦黑的木棍,推门便冲入茫茫夜色之中。寒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和心口那愈发躁动的冰冷。
三十里夜路,对如今的王青城而言不算遥远。他体内暖流运转,步履如飞,如同一道暗红的影子掠过被薄雪覆盖的荒野。一个多时辰后,柳林镇黑黝黝的轮廓便出现在眼前。
循着铜钱和那邪意念的指引,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镇子西头一座还算齐整的院落外。院墙不高,里面黑漆漆一片,死寂无声。但王青城的灵觉却清晰地“看”到,一股浓郁的、粉红色的邪异雾气,正从那院中一间厢房的窗户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带着令人心神摇曳的魅惑甜香。
他屏住呼吸,轻轻一纵,翻过院墙,落地无声。如同狸猫般潜行至那间亮着微弱烛光的厢房窗外。窗纸被捅开一个小洞。
屋内的景象,让王青城这等见惯了邪祟的人,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烛光摇曳,映照着炕上的景象。一个穿着青衫、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仰面躺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中透着一股诡异的青灰,嘴唇却是异样的鲜红,胸膛微微起伏,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身上的精元之气,正丝丝缕缕地被强行抽离!
而趴伏在他身上的,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身段玲珑曼妙,满头珠翠,背对着窗户。只看背影,端的是千娇百媚。然而,王青城看得分明,那“女子”垂落在书生脸颊旁的一只手,指甲又尖又长,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青黑色!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察觉到了窗外的窥视,缓缓地、极其诡异地,将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张脸!
一张勉强能看出五官轮廓、却如同被水泡烂又晒干了的、布满龟裂皱褶的惨白脸皮!脸皮上涂着厚厚的、劣质的胭脂水粉,猩红的嘴唇如同裂开的伤口,一直咧到耳根!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深不见底、流淌着粘稠黑水的窟窿!
此刻,这张可怖的鬼脸,正对着王青城捅开的窗洞,那两个黑窟窿仿佛直勾勾地“看”着他,裂开的嘴角向上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咯咯咯…”一阵沙哑、干涩,如同老鸹夜啼的笑声从那裂开的嘴里发出,带着无尽的魅惑与恶毒,“又…来了一个…细皮嫩肉的…郎君…”
阴风骤起!那粉红色的邪异雾气猛地从窗口汹涌而出,带着浓烈的脂粉香和刺鼻的腐臭,如同活物般缠绕向王青城!同时,一股强大而诡异的精神魅惑力,如同无数双冰冷滑腻的手,直接抓向他的神魂!
“妖孽!”王青城厉喝一声,体内暖流轰然爆发,驱散缠身的粉红雾气!但那精神魅惑极其刁钻阴毒,如同跗骨之蛆,无视仙力防御,直透识海深处!眼前瞬间幻象丛生:温柔乡、美人恩、软玉温香…无数足以让铁汉沉沦的香艳场景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
心口那团“余烬”在这邪异的魅惑之力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暴动!冰冷的嗡鸣瞬间化为刺穿耳膜的尖啸!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冰冷力量猛地炸开,疯狂冲击着灰白符印的封锁!
“噗——!”
王青城如遭重锤猛击,身体剧震,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鲜血溅落在窗下的积雪上,并未像寻常血迹般迅速洇开渗透,反而诡异地凝聚成几滴暗红粘稠的珠子,在惨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更诡异的是,那几滴血珠之中,竟丝丝缕缕地,渗出一股极其清冽、独特、仿佛混合着雪岭寒梅与某种冷冽药草的——
胭脂冷香!
那是属于五爷的气息!独属于那个神秘消失的红衣师父的气息!
王青城一手拄着那半截焦黑的木棍,一手死死捂住剧痛翻腾、冰冷嗡鸣如同万鬼哭嚎的心口,单膝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他喘息粗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那花姐邪灵的精神魅惑和心口“余烬”的暴动双重夹击,几乎要撕裂他的神魂。
窗内,那张可怖的鬼脸似乎被王青城喷出的鲜血和其中蕴含的奇异气息刺激了一下,裂开的猩红嘴角微微一僵,但随即发出更加尖利刺耳的“咯咯”怪笑,黑水窟窿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跪倒的身影,充满了贪婪和暴戾。
“好…好香的血气…比这个酸书生…强了百倍!”沙哑干涩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垂涎,“吞了你…我就能…离开这破地方了…咯咯咯…”
粉红色的邪雾更加汹涌,如同实质的触手,带着浓烈的腐朽甜香,再次缠绕上来,试图将王青城彻底包裹、吞噬!那精神魅惑之力也陡然增强,无数妖娆赤裸的幻影在他识海中疯狂扭动,发出勾魂夺魄的呻吟。
内忧外患,生死一线!
“吼——!!”一声狂暴的虎啸自王青城胸腔炸裂!黄天霸那刚猛霸烈的意志感受到宿主濒临崩溃的危机,强行冲破王青城摇摇欲坠的意志封锁,瞬间接管了这具残破的身躯!
王青城(黄天霸)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土黄色凶光!原本单膝跪地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般弹起,无视那缠绕周身的粉红邪雾和精神冲击,覆盖着土黄光晕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悍然轰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给老子滚出来!装神弄鬼的腌臜东西!”
轰咔——!
木屑纷飞!整扇窗户连同半边窗框被这狂暴的一拳直接轰得粉碎!狂暴的拳罡裹挟着堂口仙力和黄天霸的凶煞之气,狠狠撞入屋内!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那趴在书生身上的“花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刚猛拳劲打了个正着!大红嫁衣的背部瞬间撕裂,露出下方灰败腐烂的躯体!它如同被滚油泼中,猛地从书生身上弹开,撞在对面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内的烛火被拳风扫灭,但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王青城(黄天霸)看得分明:那“花姐”的真身,竟是一具高度腐烂、勉强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那身大红嫁衣如同裹尸布般挂在枯骨上,那张鬼脸也彻底脱落,露出下方骷髅头上两个空洞的眼窝和咧开的森白牙床!
“原来是具烂了百年的画皮骨妖!也敢出来作祟!”黄天霸(王青城)怒目圆睁,一步踏入屋内,土黄色的凶煞之气如同烈焰般在周身升腾,将那粉红邪雾逼得滋滋作响,不断退散。他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身形如猛虎扑食,覆盖着岩石般土黄光晕的左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狠狠抓向那骷髅的颈骨!
那画皮骨妖(花姐)似乎对黄天霸身上刚猛霸烈的土行之力极其忌惮,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枯骨身躯异常灵活地向后一缩,险险避开那致命一爪。同时,它那骷髅嘴巴猛地张开,喷出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烟!黑烟之中,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张牙舞爪,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和腐蚀之力,迎面扑向王青城(黄天霸)!
“雕虫小技!”黄天霸(王青城)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右拳再次轰出,土黄色的拳罡凝如实质,如同山岳崩塌,狠狠砸在那团怨魂黑烟之上!
轰隆!
拳罡与黑烟猛烈碰撞!气浪翻腾,将屋内的桌椅杂物尽数掀飞!无数怨魂虚影在狂暴的土行之力下发出无声的惨嚎,瞬间灰飞烟灭!但那黑烟的核心似乎极其坚韧,只是被打散了大半,残余的部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试图腐蚀黄天霸的护体仙光!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那画皮骨妖眼中两点幽绿的鬼火猛地一闪!它枯骨般的爪子闪电般探出,目标并非黄天霸,而是直指炕上那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书生心口!这一爪又快又狠,阴毒无比,显然是想釜底抽薪,直接吸干书生的最后一点生机来增强自身,或是以此要挟!
“找死!”黄天霸(王青城)目眦欲裂!他刚猛有余,灵巧却稍逊,回救已然不及!
千钧一发!
一股冰冷、迅疾、带着龙蛇之威的意念瞬间降临!常天龙接管!王青城(常天龙)的气质骤然由霸烈转为幽深!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书生炕前!
覆盖着暗青色细密鳞甲虚影的右手后发先至,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那抓向书生的枯骨手腕!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寒冰之上!常天龙(王青城)手上幽青光芒大盛!那枯骨手腕瞬间冒出浓烈的黑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嗷——!”画皮骨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猛地抽回骨爪,那被常天龙抓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个清晰焦黑的掌印,骨头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水府玄阴,封!”常天龙(王青城)声音冰冷,竖瞳中寒光一闪。他并未追击,而是双手结印,对着那书生凌空一按!一道暗青色的水幕凭空出现,如同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将书生连同他身下的土炕牢牢护住。水幕之上,玄奥的符文流转,隔绝一切外邪侵扰!
画皮骨妖见最后的手段也被破除,又被常天龙那专克阴邪的水府龙气所伤,彻底陷入疯狂!它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整个骷髅架子猛地炸开!化作无数根惨白的、带着剧毒和怨念的骨刺,如同暴雨梨花,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无差别地射向屋内的常天龙(王青城)!
这一击,凝聚了它百年道行和所有怨毒,凶险至极!
常天龙(王青城)瞳孔微缩。他身影飘忽,如同水中游鱼,在狭窄的屋内腾挪闪避,暗青色的鳞甲虚影在体表流转,将大部分骨刺格挡弹开。但骨刺太过密集,仍有几根穿透防御,狠狠钉入他的手臂和肩头!
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剧毒和怨念瞬间顺着伤口侵入!常天龙闷哼一声,动作微微一滞。
就在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那漫天骨刺的核心,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惨白鬼火,如同索命的毒针,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常天龙(王青城)格挡的间隙,直射他心口要害!速度之快,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王青城(常天龙)的竖瞳骤然收缩到极致!那点鬼火蕴含的阴毒之力,足以重创他的本源!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一股清凉、浩瀚、带着无上定力的意念,如同九天清泉,瞬间降临!胡三太爷接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那点激射而至的惨白鬼火,在胡三太爷的意志下,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琥珀,速度变得肉眼可见!
王青城(胡三太爷)的眼神深邃平静,不起波澜。他并未躲闪,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指尖凝聚着一点纯净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宇宙初生时第一缕光的柔和白芒。
他对着那点被凝滞的惨白鬼火,轻轻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狂暴的能量碰撞。
那点凝聚了画皮骨妖百年怨毒和本源的惨白鬼火,在触碰到那点纯净白芒的瞬间,如同冰雪遇见骄阳,无声无息地消融、净化。连同其中蕴含的所有怨念、剧毒、疯狂,都被那至纯至净的力量彻底抹去,化为虚无。
漫天激射的骨刺失去了核心力量支撑,哗啦啦掉落一地,迅速腐朽成灰。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具散落在地的枯骨架子,彻底失去了所有灵性,变成一堆真正的朽骨。大红嫁衣如同破布般覆盖其上。
王青城(胡三太爷)缓缓收回手指,指尖的白芒隐去。他看了一眼被水幕护住、气息依旧微弱但总算保住性命的书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几处被骨刺洞穿、正缓缓渗出黑血的伤口,以及心口那在连续仙家上身、力量剧烈消耗后,变得异常活跃、蠢蠢欲动的“余烬”。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胡三太爷的意志悄然退去。
噗通!
王青城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前栽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窗外雪地上,那几滴凝聚不散、正丝丝缕缕渗出胭脂冷香的暗红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