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坐落在阴山余脉的褶皱里,三面环山,一面靠河,山高林密,常年浸在湿冷的雾气里。村里人世世代代靠种玉米和采山货为生,日子过得清苦,却也安稳,直到王砚归回来的那天,这份安稳被彻底撕碎。
王砚归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念的是考古系,这是他毕业后第一次回村。车子沿着坑洼的山路颠簸了三个小时,才看到村口那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桠虬结,像一只巨大的黑手抓着天空。他拎着行李箱走进村子时,原本在路边闲聊的村民们突然噤了声,眼神躲闪,各自散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砚归?”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村长老王头。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脸上沟壑纵横,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你怎么回来了?”
“爷爷,我放假,回来看看您。”王砚归笑着迎上去,想扶他的胳膊,却被老人下意识地躲开了。他心里一沉,察觉到不对劲:“村里怎么了?大家好像都怕我。”
老王头叹了口气,领着他往村西头的老宅子走:“不是怕你,是怕你身上带的‘东西’。你学的那行,挖人祖坟,容易沾晦气。”
王砚归哭笑不得:“爷爷,考古是科学,不是挖祖坟,我们是为了保护文物。”
可老王头根本不听,只是一个劲地念叨:“山神发怒了,村里要遭难了。”
老宅子是青砖黛瓦的老式院落,院墙爬满了青苔,院角的石榴树叶子枯黄,像是许久没人打理。王砚归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放下行李,刚想收拾一下,就发现堂屋的供桌上,除了祖先的牌位,还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木盒,巴掌大小,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符咒。
“这是什么?”他指着木盒问。
老王头脸色一变,连忙用布盖住:“别碰!这是锁魂钉的盒子,是村里的镇物,埋在老槐树下三百年了,上个月被人挖出来了。”
王砚归心里一动。他学考古多年,对这类古物格外敏感。“锁魂钉?是什么东西?”
“是用来锁恶鬼的。”老王头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恐惧,“祖辈传下来,说老槐树下埋着一个恶鬼,当年一个云游的道士用三颗锁魂钉把它钉在地下,又用这个木盒镇住,告诫后人万万不可挪动。可上个月,村里的二柱子贪财,以为木盒里有宝贝,趁着雨夜把它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三颗锈迹斑斑的铁钉,气得他把钉子扔在地上,木盒拿回了家。”
“然后呢?”王砚归追问。
“然后就出事了。”老王头的声音发颤,“第二天一早,二柱子就疯了,光着身子在山里跑,嘴里喊着‘别抓我’‘钉子松了’,后来掉进河里淹死了。没过几天,村里又出事了,李寡妇家的孩子突然失踪,找了三天才在老槐树下找到,孩子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锁魂钉,锁魂钉’,再也醒不过来了。”
王砚归皱起眉头。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只觉得这背后一定有原因。二柱子的死,孩子的失踪,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人为。“爷爷,我能看看那三颗锁魂钉吗?”
老王头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钉子被我收起来了,就在西厢房的柜子里。不过你千万小心,别碰它,更别念上面的字。”
西厢房阴暗潮湿,柜子上了锁。老王头打开锁,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三颗铁钉赫然在目。钉子约莫三寸长,通体发黑,锈迹斑斑,钉身上确实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不是甲骨文,也不是金文,更像是某种象形文字,弯弯曲曲,像是缠绕的毒蛇。
王砚归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拍下钉子上的符号。他发现三颗钉子上的符号各不相同,一颗刻着“封”,一颗刻着“镇”,还有一颗刻着“锁”,只是字体古老,辨认起来十分费力。他凑近闻了闻,钉子上除了铁锈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干涸的血迹。
“二柱子打开木盒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王砚归问。
“听说那天夜里电闪雷鸣,二柱子挖盒子的时候,突然一道闪电劈在老槐树上,把树干劈焦了一块。”老王头回忆道,“他吓得魂飞魄散,拿起木盒就跑回了家,打开后看到是三颗钉子,还骂骂咧咧的,说道士骗人。”
王砚归若有所思。老槐树被雷劈,二柱子发疯,孩子失踪,这一切似乎都和锁魂钉被挖出有关。但这真的是鬼神作祟吗?他隐隐觉得,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秘密。
当天晚上,王砚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隐隐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门,又像是树枝刮擦窗户。他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只见院子里的雾气中,隐约站着一个黑影,身形佝偻,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窗户。
“谁?”王砚归大喝一声。
黑影像是被惊动了,猛地转过身,快步消失在雾气中。王砚归立刻穿上衣服,追了出去,可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湿漉漉的青苔和枯黄的落叶,黑影早已不见踪影。
他回到屋里,心里有些发毛。难道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他拿起手机,翻看白天拍下的锁魂钉照片,试图辨认那些符号。这时,他发现照片里的符号似乎在隐隐发光,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第二天一早,王砚归想去老槐树下看看。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群村民围在老槐树下,议论纷纷。他挤进去一看,只见老槐树下的泥土被人翻动过,地面上有一个深约半米的坑,坑底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
“这是谁干的?”有人喊道。
“肯定是那个恶鬼!”有人瑟瑟发抖,“二柱子挖了锁魂钉,恶鬼出来了,现在又回来找什么东西!”
王砚归蹲下身,仔细观察坑底的泥土。泥土湿润,痕迹很新,应该是昨晚被挖的。他还在泥土里发现了一根黑色的毛发,不是人的,也不是常见的动物毛发,质地坚硬,像是某种野兽的鬃毛。
他把毛发收好,起身看向老槐树。树干上确实有一块焦黑的痕迹,是被雷劈的,焦痕周围的树皮开裂,露出里面的木质部,看起来有些诡异。他绕着树干走了一圈,发现树干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树洞,洞口被藤蔓遮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王砚归拨开藤蔓,往树洞里看了一眼。树洞很深,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一些散落的骨头,像是动物的遗骸。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树洞,突然发现树洞里靠墙的位置,刻着一行字,同样是那种古老的象形文字,和锁魂钉上的符号如出一辙。
他连忙拍下文字,心里越发确定,这不是简单的鬼神之说。这些符号、树洞、锁魂钉,一定有着某种联系。他决定把照片发给自己的导师陈教授,陈教授是古文字研究的权威,或许能认出这些符号。
发完照片后,王砚归回到老宅子。老王头正坐在院子里抽烟,脸色凝重:“昨晚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听到了,好像有人在窗外。”王砚归如实说,“爷爷,村里有没有人见过那个‘恶鬼’的样子?”
老王头摇了摇头:“没人见过,只知道它晚上会出来。自从二柱子死后,村里的人都不敢晚上出门了。对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玩伴狗蛋吗?他前几天也出事了。”
“狗蛋?他怎么了?”王砚归心里一紧。狗蛋和他同龄,小时候一起在山里摸鱼捉虾,感情很好。
“他去山里采山货,回来的时候说看到一个黑影跟着他,吓得他连筐都扔了。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胡言乱语,说‘钉子要松了,恶鬼要出来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王砚归的心沉了下去。短短一个月,村里死了一个人,疯了一个人,还有一个孩子昏迷不醒,这绝对不是巧合。他必须尽快找出真相。
当天下午,陈教授回了消息,语气十分急切:“砚归,你拍的符号非常特殊,是一种失传已久的‘镇鬼文’,流行于明清时期的偏远山区,专门用来镇压所谓的‘恶鬼’。这种文字通常刻在法器上,配合特定的仪式使用。你说的锁魂钉,很可能是一件古代的镇物。”
“那符号上的字是什么意思?”王砚归连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