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纸是什么?”朱承业急切地问。
“摄魂纸妻都是用三张纸炼制的,一张引魂,一张塑身,一张本命。本命纸藏在她身上,只要找到并毁掉,她的魂魄就会溃散。”王婆指着堂屋的纸人,“你仔细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特别的标记,本命纸通常藏在标记之下。”
朱承业壮着胆子回到堂屋,纸人依旧立在桌前,红裙纹丝不动。他盯着纸人看了许久,终于发现她红袄的领口,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针法与其他地方不同,显得格外突兀。
“是这里吗?”他回头问王婆。
王婆点点头:“应该是。但不能直接撕,得用你的血,因为血契相连,你的血能暂时压制她的魂魄。”
朱承业再次刺破指尖,将血滴在那朵梅花上。果然,纸人眉心的血点闪烁了一下,红袄领口微微鼓起,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蠕动。他咬咬牙,伸手去撕那朵梅花,指尖刚碰到纸张,就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被火烧一般。
“快撕!别松手!”王婆在一旁大喊。
朱承业忍着痛,猛地一撕,一张薄薄的黄纸从红袄里掉了出来。那黄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中央,竟贴着一缕黑色的头发——想必是那个枉死女子的头发。
就在黄纸落地的瞬间,纸人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红裙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的脸开始扭曲,朱砂描的眉眼渗出黑色的液体,像是在流泪。
“啊——!”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堂屋,纸人浑身冒起黑烟,原本俊俏的模样变得狰狞可怖。她伸出纸手,朝着朱承业抓来,指甲是锋利的纸刃,带着刺骨的寒意。
王婆急忙喊道:“快用黑狗血!”
朱承业早有准备,提起身边的瓦罐,将里面的黑狗血劈头盖脸浇在纸人身上。狗血碰到纸人,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浓烈的黑烟。纸人惨叫着后退,身体开始融化,像被雨水打湿的纸,渐渐瘫软在地。
可就在这时,那张三本命纸突然飘了起来,符文发出红光,竟要重新附在纸人身上。王婆眼疾手快,抓起身边的火把扔过去:“烧了它!”
朱承业也反应过来,拿起柴刀劈向本命纸。火把燃起的瞬间,本命纸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团明火。随着本命纸被烧毁,地上的纸人也彻底失去了动静,化作一滩纸浆,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堂屋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地上的纸浆和未干的黑狗血。朱承业瘫坐在地,浑身冷汗淋漓,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王婆叹了口气:“总算解决了。这纸人妻本是前朝一个戏子,被恶人所害,魂魄被炼进纸人里,辗转流传,不知害了多少人。你能活下来,也算侥幸。”
朱承业点点头,心里却依旧发悸。他将地上的纸浆和黑狗血清理干净,又在堂屋点了三炷香,祭拜那个枉死的戏子。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朱承业又被一阵沙沙声吵醒。他猛地坐起,看见床边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红袄,梳着盘龙髻——竟是那个纸人妻的模样,只是身形透明,像是一缕孤魂。
“夫君,我没有恶意。”那身影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没了之前的诡异,“多谢你烧了本命纸,让我摆脱了控制。我只是来跟你道个别。”
朱承业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本是苏州戏班的苏玉娘,二十岁那年被货郎所害,魂魄被炼进纸人,身不由己。”苏玉娘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脸上带着一丝哀伤,“这些年,我被迫害了许多人,心里一直不安。如今魂魄自由,我要去投胎了。临走前,想告诉你,货郎还在害人,他手里还有许多纸人妻,你要多加小心。”
说完,苏玉娘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窗外。朱承业追到窗边,只看见一轮残月挂在天上,夜色依旧深沉。
几天后,朱承业修缮好老宅,离开了朱家洼。他四处打听货郎的下落,想要提醒其他人提防“纸人妻”。可没人知道货郎是谁,也没人见过那样的纸人。
有人说,货郎是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专门用纸人妻收割枉死之人的魂魄;也有人说,货郎就是那个炼纸人的恶人,长生不老,一直游荡在世间。
朱承业没有放弃,他带着一把柴刀,一身胆量,行走在各个村镇。他知道,只要货郎还在,就会有人遭遇和他一样的惊悚经历。而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许多年后,有人在深山里看见过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腰间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逢人就说“纸人妻”的故事。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穿红袄的货郎。
而朱家洼的老宅,再也没人敢住。每逢雨夜,有人说能看见堂屋里立着一个穿红裙的身影,安安静静地站着,像在等待什么。只是那身影再也没有害人,偶尔还会帮路过的樵夫整理好散乱的柴火,留下一缕淡淡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