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骨音(2 / 2)

他放下指骨,打开信纸。信是用毛笔写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绝望。写信的人正是叔公的妻子,名叫苏玉。信里记录了她嫁过来后的生活:叔公起初对她很好,可自从她不小心摔坏了叔公祖传的一件玉器后,叔公就变了。他开始酗酒,对她拳打脚踢,还把她锁在阁楼里,只有在想让她弹琴时才会开门。

“他说,我的手指太灵活,才会摔坏玉器。他要让我的手指永远只能为他弹琴。”信里的字迹越来越潦草,“他把我的尾指打断了,说这样我就不会再犯错了。可我好疼,疼得弹不了琴了。阁楼里好黑,我看不到光,只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响……”

最后一封信没有写完,字迹戛然而止,纸上还留着几滴早已干涸的褐色血迹。

林砚看着那截指骨,浑身冰凉。他终于明白,每晚听到的“骨音”,不是幻觉,而是苏玉的怨念凝结而成。她的尾指被打断后,叔公或许是为了让她“永远弹琴”,竟然把她的指骨嵌进了钢琴里。而那段诡异的旋律,正是她疼到极致时,用残存的手指在琴键上敲出的哀鸣。

可叔公为什么会离奇去世?林砚继续往下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再次打开钢琴的侧板,用手机的亮光仔细照射琴弦下方的木板。这次他看清楚了,木板上有一个微小的暗格,暗格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用工具撬开暗格,里面掉出一个小瓷瓶,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是叔公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下的:“她回来了,她的骨头在叫我还债。我听到她在琴键上走路,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上。她要我的手指,要我永远陪着她弹琴……”

瓷瓶里装着一些黑色的粉末,林砚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像是某种腐烂的有机物。他突然想起,叔公的尸体被发现时,双手的手指都不见了,伤口处平整得像是被利器割掉的。

原来,苏玉的怨念不仅凝结成了骨音,还影响了叔公的心智。叔公在长期的恐惧和愧疚中精神失常,最终自己割掉了手指,想以此偿还罪孽,却还是没能逃过苏玉的报复。

那晚,林砚没有下楼。他坐在钢琴前,把苏玉的指骨轻轻放在琴键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指骨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他伸出手,缓缓按下琴键。

这次,没有诡异的旋律,也没有干涩的骨音。钢琴发出的声音清澈而温柔,像是苏玉生前弹奏的乐曲。林砚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坐在他身边,指尖在琴键上跳跃,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他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阁楼时,那截指骨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里。钢琴上的刻痕也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砚知道,苏玉终于解脱了。而他,作为这座老宅的新主人,也完成了一场跨越几十年的救赎。

从那以后,老宅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奇怪的声音。林砚留了下来,打理着这座宅院,也守护着那架钢琴。偶尔,当他夜深人静时弹奏起那首苏玉写下的旋律,会觉得指尖有一丝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温柔的回应。

他明白,有些怨念,并非不可化解。只要有人愿意倾听,愿意为那些被遗忘的痛苦发声,即使是冰冷的骨头,也能唱出温暖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