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手下未停,语气平淡无波:“世间诸事,其理相通。净窗与净心,皆需专注与耐心,拂去尘埃,方见本真。”
幽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觉得使君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
清理完外部,接下来便是屋内的重头戏。三间正房,虽家具不多,但桌椅、床榻、柜子,以及那些瓶瓶罐罐、墙角屋梁,无一不是藏污纳垢之处。
谢珩指挥着幽砚,先将屋内所有能移动的轻便物件,如椅子、小几、瓶罐等,一一搬到院子里。幽砚力气小,搬动椅子时显得有些踉跄,谢珩便会不动声色地搭把手,或是提醒她“重心放低”。
物件搬空后,屋内顿时显得空旷起来,也更能看清那些积聚在角落、床底、梁上的厚厚灰尘。谢珩取来一根长竹竿,顶端绑上新买的柔软鸡毛掸子,开始清扫房梁和墙壁高处的蛛网灰尘。他动作稳而准,长长的竹竿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轻盈地掠过屋梁墙角,那些积年的灰絮便如同雪花般簌簌落下。
幽砚则负责低处的清扫。她拿着一个小号的笤帚和簸箕,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将落下的灰尘和垃圾扫拢。床底下是最难清理的地方,她不得不整个人趴在地上,伸长了胳膊往里探,出来时常常是满头满脸的灰,像只小花猫,惹得偶尔瞥见她的谢珩,眼底会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清扫完毕,便是擦拭。两人用浸湿拧干的布,将桌椅、柜子、床榻,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仔细擦拭一遍。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很快变得浑浊不堪。幽砚从未做过如此细致又耗体力的活儿,只觉得腰酸背痛,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但她看着原本蒙尘的家具在自己手下逐渐变得光洁如新,心中却又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最考验耐心的,是擦拭那些带有雕花或者细小缝隙的家具。谢珩不知从何处找来几根细小的竹签,递给幽砚,教她如何用竹签顶着布角,深入缝隙中将陈年污垢剔出。幽砚学着他的样子,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当看到一丝顽固的黑垢被成功清除时,竟有种如同破解了难题般的欣喜。
时近正午,阳光正好。两人将搬出去的物件擦拭干净后,又一件件搬回屋内,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整齐。当最后一把椅子归位,幽砚环顾四周,只见屋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阳光透过干净的窗纸,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格外清新通透。与清晨时那略显灰暗陈旧的感觉相比,简直是焕然一新!
“好了。”谢珩放下手中的抹布,看着汗流浃背、发丝沾在额角、小脸通红却眼睛亮晶晶的幽砚,淡淡道,“歇息片刻吧。”
幽砚长舒一口气,也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刚擦干净的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但心里却充满了完成一项重大任务后的轻松与喜悦。
“使君,原来打扫卫生这么累啊……”她小声嘀咕着,用手扇着风。
“一室不扫,何以……”谢珩本欲说下去,见她那副累瘫的模样,便止住了话头,转而道,“民间百姓,岁末皆如此。以辛勤劳动,换取焕然一新之环境,亦是辞旧迎新之仪式感。”
幽砚用力点头,看着这间由她和使君亲手打扫出来的、洁净明亮的屋子,再回想清晨时的灰扑扑,心中对“扫尘”这个习俗,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不仅仅是一次体力劳动,更是一种对过去一年的清理与告别,是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的美好期盼与准备。
院外,不知哪家传来了油炸食物的香气,隐约还有磨刀霍霍准备杀年猪的声音。幽砚靠在椅背上,听着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声响,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虽然身体疲惫,心中却是一片安宁与温暖。这一天的辛苦,让她真切地触摸到了人间“年”的脉搏,那是一种由汗水、期盼和实实在在的劳动构筑起来的,扎实而厚重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