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瓦器厂的工人们发现,他们的吴老板,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厂区里咋咋呼呼,吆五喝六,他变得沉默了。
这笨拙的“求学”,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已经能完整地背下好几首唐诗,虽然平仄不分,但气势很足。他也能在酒桌上,跟人掉几句“秦皇汉武”、“康乾盛世”的书袋了,虽然常常张冠李戴。
甚至,吴老虎都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用拳头和金钱说话的粗人了。
他已经有了“资格”,去进行第二次“叩关”。
他要做一件礼物。一件能让苏老秀才无话可说,能让苏文清刮目相看的礼物。
他把自己关在窑厂里,整整三天。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包括赵铁蛋。他要亲手,从和泥开始,做一个笔筒。
他把泥摔了上百次,拉坯失败了十几次,手上磨满了血泡。他从来没觉得,做一件小小的瓦器,会比谈一笔生意还难。
最终,他还是做成了一个。
那笔筒,形状并不规整,甚至有点歪。但他用尽了心思。
他让张德旺,帮他调配出了雨过天晴般的“天青色”釉。
他还求了林福来,在笔筒的侧面,用最小的刻刀,帮他刻上了一句他从诗集里,挑了很久很久的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吴老虎捧着那个还带着窑火余温的笔筒,像捧着自己的心脏。
他觉得,这次,一定能行。
他换上了一身最干净的衣服,开着车,第二次,来到了苏家的门口。
他甚至提前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开场白。要谦逊,要有礼貌,要先问候苏老师的身体……
“咚咚咚。”
他敲响了那扇熟悉的、冰冷的木门。
开门的,是程小芳。
她看到吴老虎,以及他手里那个精美的笔筒时,愣了一下。
“婶。”吴老虎努力地,挤出一个他练习了很久的、谦和的笑容,“我……我找苏老师。这是……这是我亲手给文清做的笔筒,想让他带到学校用。”
程小芳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动容,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的悲哀。
“……老虎,”她开口了,“你……你还是走吧。”
“婶?”吴老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爹……他爹不会见你的。”程小芳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