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隼”残破的舰体,在寂静的碎石带中漂浮,如同宇宙坟场中一具沉默的棺椁。舰舱内,王默然盘膝而坐,膝上是那截散发着柔和青辉的万载空青玉髓,左手紧握着与那神秘梭形装置共鸣的权限玉符,右手则虚按在装置冰凉的表面。
他双目微阖,辟道之瞳却在识海深处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着,冰蓝色的理性光芒与一丝混沌的苍茫交织,试图穿透权限玉符与梭形装置表层,解读其中蕴含的、源自“锈骸纪元”的古老信息流。
这并非易事。玉符与装置中蕴含的信息,并非简单的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混合了特定能量波动、法则烙印与历史片段的“意念传承”。其编码方式古老而复杂,带着那个纪元特有的、于绝望中寻求秩序的坚韧与悲怆。
混沌源炁那独特的“洞察”与“调和”特性,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它不像蛮力般强行冲击,而是如同最灵巧的钥匙,尝试着与那古老的信息波动产生“共鸣”,一点点地“理解”其内在的结构与逻辑。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王默然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神识的消耗巨大。道鼎依旧布满裂痕,在青帝本源气与玉髓生机的共同滋养下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每一次全力运转神识,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道基再次崩裂。
然而,收获也是巨大的。
一些破碎的画面与意念,如同尘封的记忆碎片,断断续续地涌入他的感知:
……无尽的星骸漂浮,残破的舰艇如同巨兽的尸骨,背景是黯淡的星辰与弥漫的尘埃……那是“锈骸纪元”末期,文明凋零的惨状?
……无数身着古朴服饰、眼神却坚定如铁的人们,在一片废墟之上,依靠着简陋的工具与不屈的意志,建立起一座座闪烁着微光的塔形结构……星炬的雏形?
……一道贯穿星海的、由无数星光符文构成的宏大网络被点亮,暂时驱散了深空的黑暗,带来了短暂的秩序与希望……星炬网络初成!
……但紧接着,是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侵蚀着星光网络,一座座星炬在黑暗中接连熄灭,守护者们浴血奋战,最终化为丰碑……“暗潮”的第一次大规模冲击?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几个身影,将一些闪烁着不同光泽、形态各异的“钥匙”或“信标”,秘密送往星海各处,隐没于不同的险地遗迹之中……其中一道流光,其轨迹与能量特征,与他手中的梭形装置何其相似!
“……薪火不灭,星炬永存……以待后来者……”一段充满疲惫与希冀的古老意念,如同最后的叹息,回荡在王默然心间。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闪烁。
这梭形装置,果然是一枚“信标”!而且,极有可能是寻找某个失落星炬,乃至关乎星炬网络核心秘密的关键信标!那些被送走的“钥匙”,恐怕各自对应着不同的权限或功能。
“锈骸纪元”的先辈们,在文明倾覆的最后时刻,并未放弃希望,而是以这种隐秘的方式,将文明的火种与对抗黑暗的关键,分散藏匿,留待后世有缘之人!
而他王默然,阴差阳错,竟成了这“有缘人”之一!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权限玉符,又看了看那沉寂的梭形装置。星炬α的权限玉符能与这古老信标产生共鸣,是否意味着星炬α本身,就是这盘大棋中的一个重要节点?林牧是否知晓这些更深层的秘密?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返回星炬α,救治玄刹,然后与林牧汇合,共享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收敛心神,将梭形装置郑重收起。有了玉髓持续渡来的生机,他的状态稳定了许多,虽然距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但至少操控“巡天隼”进行基本的航行已无大碍。
他尝试着,将恢复的部分混沌源炁,小心翼翼地注入“巡天隼”几乎枯竭的能源核心。源炁那包容与衍化的特性,似乎对舰艇的能量系统也有着奇妙的滋养效果,原本死寂的核心符文,竟然再次亮起了微光,虽然微弱,却代表着希望。
他不再耽搁,操控着这艘饱经风霜的舰艇,调整航向,朝着星炬α的坐标,开始了又一次漫长而谨慎的亚光速航行。
归途的后半段,相对平静。王默然一边维持航行,一边持续汲取玉髓生机修复己身,同时不断磨合、熟悉着新生的混沌源炁,并尝试着以它对“巡天隼”进行一些基础的维护。进程缓慢,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甚至能感觉到,在经历了“赤阳余烬”的毁灭与新生、“翡翠林海”的净化与赐福,以及这归途中的生死危机与意外发现后,他那布满裂痕的混沌道鼎,虽然形态未变,但其“质”却在悄然发生着某种蜕变。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对混沌与秩序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或许,这就是“破而后立”的真正含义。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当星图中代表星炬α的光点越来越近时,王默然的心,却并未放松,反而渐渐提了起来。
因为,随着距离的拉近,辟道之瞳敏锐地捕捉到,星炬α所在的星域,其能量背景辐射,似乎……过于“活跃”了?
并非星炬正常运行时应有的、稳定而磅礴的秩序波动,而是一种……带着压抑、紧张,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混乱与杀伐的气息!
他立刻提高了警惕,将“巡天隼”的隐匿效果开启到最大(尽管依旧残破),同时降低了航行速度,如同一个潜入敌营的斥候,悄无声息地向着星炬α靠近。
当那颗熟悉的、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巨大金属塔身,终于透过舷窗映入眼帘时,王默然的瞳孔,骤然收缩!
星炬α,依旧巍然屹立。其外层的星炬壁垒光芒流转,看似稳固。
但壁垒之外,景象却令人心惊!
三艘体型修长、线条冷酷、通体覆盖着银灰色装甲的“净除者”战舰,呈品字形,将星炬α遥遥包围!舰首那巨大的能量聚集器正散发着危险的惨白光芒,虽然没有发动攻击,但那冰冷的锁定感,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压迫感十足!
这并不意外,“净除者”从未放弃过对星炬α的觊觎。
真正让王默然心头一沉的,是在“净除者”战舰与星炬壁垒之间的虚空中,还漂浮着数十艘样式各异、但皆散发着阴冷污秽气息的中小型舰艇!这些舰艇的涂装上,赫然有着“蚀骨”组织的标志——扭曲的骸骨缠绕着破碎的星辰!
蚀骨的人,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而且看其阵势,似乎与“净除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互不干扰却又共同施压的态势!
星炬α,正同时面临着“净除者”与“蚀骨”组织的双重围困!
王默然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局势竟然恶化到了如此地步?!林牧他们怎么样了?星炬α内部是否安好?
他强压下立刻冲过去的冲动,操控“巡天隼”隐藏在一块较大的陨石后方,辟道之瞳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仔细扫描着战场态势。
“净除者”战舰依旧保持着典型的机械式冷漠,似乎在计算着攻击的最佳时机与代价。而“蚀骨”的舰艇则显得更加躁动不安,如同嗅到腐肉气味的鬣狗,不断在壁垒外围游弋,偶尔还会试探性地发射几道污秽的能量射线,轰击在壁垒之上,激起一圈圈涟漪,虽然无法破防,却是一种持续不断的骚扰与消耗。
星炬壁垒的光芒,看似稳定,但在王默然的感知中,却比全盛时期黯淡了一丝,运转之间,也少了几分圆融自如,多了一丝滞涩之感。显然,同时应对两大势力的围困,即便有新生壁垒和修复后的星核,星炬α的负担也极其沉重。
必须尽快进去!
王默然目光坚定。他手中不仅有救治玄刹的玉髓,更有关于星炬网络的重要发现,必须尽快告知林牧。
他仔细观察着“净除者”与“蚀骨”舰队的布防。两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间隙”,似乎彼此忌惮,都不愿靠得太近。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随即操控“巡天隼”,将残存的能量全部注入隐匿系统和引擎,如同一条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朝着那两大势力布防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却又极其迅速地穿插而去!
“巡天隼”的隐匿系统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效果大打折扣。几乎是立刻,就被双方同时察觉!
“警告!发现未知高速小型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