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隼”拖着残破的舰体,如同一个历经磨难、伤痕累累的旅者,悄然驶离了那片生机与危机并存的“翡翠林海”。翠绿色的星云光芒在后方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常见、却也显得格外“正常”的深邃星空。王默然端坐于主控椅上,怀中紧紧贴着那盛放着万载空青玉髓的寒玉盒,以及那缕青帝本源气带来的、如同初春细雨般温润滋养着残躯的生机。
他并未立刻进行长距离跃迁。舰艇的状态依旧糟糕,强行跃迁的风险太大。他选择了相对稳妥的亚光速航行,沿着一条相对僻静、远离主要星际航路的轨迹,朝着星炬α的大致方位缓缓驶去。这段归途,注定不会平静,却也给了他宝贵的时间,来消化此次“翡翠林海”之行的收获,并尝试稳定那尊依旧处于崩溃边缘的混沌道鼎。
舰舱内,寂静无声,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仪器偶尔发出的、微弱的能量读数提示音。王默然摒弃杂念,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
那缕青帝本源气果然神异非凡。它并非强行修复道基裂痕,而是如同最顶级的粘合剂与营养剂,渗透进道鼎的每一道裂缝,滋养着那新生的、极其微弱的“混沌源炁”,同时以一种充满生命韧性的意蕴,暂时“弥合”了那些最危险的、可能导致彻底崩解的断裂处。肉身的创伤在这磅礴生机的滋养下,恢复速度也加快了许多,至少不再影响基本的行动与运功。
但王默然清楚,这只是表象,是青霖古灵以莫大神通为他争取到的喘息之机。真正的危机,依旧潜伏在那尊布满裂痕的道鼎深处。
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丹田。
混沌道鼎依旧死寂,鼎身黯淡,那些“开片”般的裂痕触目惊心。但在青帝本源气的包裹下,鼎内的情况似乎稳定了许多。那灰、金、蓝三色光芒不再剧烈冲突,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状态,如同暴风雨后暂时平静、却依旧暗流汹涌的海面。
新生的“混沌源炁”如同星尘,稀薄地弥漫在鼎内,围绕着某个无形的核心缓缓旋转。王默然能感觉到,这新生的源炁,其本质远比之前的混沌死元更加精纯、更加贴近“太初混沌”的本源,带着一种能够渗透、理解、乃至有限度“修正”万物底层结构的奇妙特性。这或许就是“辟道”之能的真正开端。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引动一丝这新生的源炁,流转过几条受损相对较轻的经脉。过程依旧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但操控起来,却比之前顺畅了何止十倍!心念微动,源炁便已抵达指定位置,如臂使指,对能量的利用效率也远超以往。
“混沌辟道……以自身意志,于太初之中,界定秩序,衍化万法……”王默然回味着青霖古灵的话语,心中对前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他的道,不在于单纯的能量积累,而在于对“混沌”与“秩序”本质的理解与驾驭。道鼎的裂痕,是危机,也是迫使他的道基向着更本质层面蜕变的“熔炉”。
他不再急于求成,不再试图强行修复裂痕,而是将心神沉浸于对这股新生力量的体悟与磨合之中。引导着它在体内缓缓流转,熟悉其特性,尝试着以它去“感知”周围虚空中的能量流动,甚至去“解读”舰艇内部那些破损符文阵列中残留的信息。
这个过程缓慢而细致,如同盲人摸象,却让他对自身、对力量、对宇宙的认知,都在潜移默化地加深。
航行在寂静中持续。期间,他也数次遭遇了星际航行中常见的危险——小范围的引力乱流、密集的陨石带、甚至一次差点撞上一片隐匿的空间褶皱。都被他凭借辟道之瞳的敏锐洞察和新生的混沌源炁那精妙的操控,有惊无险地避过。
“巡天隼”的能源在缓慢恢复,虽然距离完全修复依旧遥远,但至少维持航行和基础维生已无大碍。王默然甚至尝试着,以混沌源炁那独特的“调和”与“洞察”特性,辅助舰艇自身那微弱的修复系统,去缓慢地弥合一些舰体表面的非关键性损伤。效果虽然微乎其微,却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在归途看似平静,王默然也逐渐适应了这新生力量,道基状态趋于一种脆弱的稳定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再次降临。
这一日,他正凝神引导源炁温养一条受损的主经脉,突然,“巡天隼”猛地一阵剧烈颠簸!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舰舱!
“警告!遭遇高强度空间扰动!探测到未知能量场接近!”
“警告!舰体结构应力超标!”
“警告!隐匿系统受到强烈干扰,正在失效!”
王默然猛地睁开双眼,辟道之瞳瞬间亮起,穿透舰艇外壳,望向外界。
只见前方的虚空,不知何时,已变得一片混沌!并非星云,而是一种仿佛将不同颜色、不同质感的颜料粗暴混合在一起后形成的、不断翻滚、扭曲的怪异“色块”区域!空间在这里失去了稳定的结构,光线被拉扯成诡异的弧度,甚至连时间的流逝感都变得模糊不清!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混沌区域的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低沉而混乱的、仿佛无数种语言、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的诡异呢喃!这呢喃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特性,试图搅乱闯入者的心智!
“虚空低语区……”王默然脸色凝重。这是星海中最为诡异和危险的区域之一,成因不明,其内部法则混乱,充斥着各种未知的能量乱流和精神污染,是绝大多数航行者的噩梦!他没想到,自己选择的这条僻静航线,竟然会撞上这种东西!
“巡天隼”此刻正被这片混沌区域边缘的引力乱流强行拉扯,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朝着那色彩斑斓、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处滑去!隐匿系统已彻底失效,舰艇如同暴露在狼群面前的羔羊!
不能进去!一旦被彻底卷入核心,以“巡天隼”现在的状态和他自身的伤势,绝无生还可能!
王默然眼神一厉,不再有任何保留!他猛地将全部心神与力量注入主控符文,双手如同幻影般在控制台上划过,试图强行偏转航向,挣脱这片区域的引力捕获!
引擎发出过载的咆哮,幽蓝色的尾焰变得炽烈而不稳定!舰艇剧烈震颤着,与无形的空间乱流进行着角力!
然而,这片“虚空低语区”的拉扯力量远超想象!再加上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呢喃持续冲击着王默然的心神,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完美操控,舰艇依旧一点点地被拖向那片混沌深处!
就在这时,那混乱的低语声中,似乎有几个音节变得格外清晰、尖锐,组合成了一段蕴含着恶意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诅咒:
“……混沌……异数……归零……同化……”
是“暗潮”的力量!这片“虚空低语区”,竟然也受到了“暗潮”的污染和影响?!
王默然心中警铃大作!难怪此地如此诡异!若被拖入其中,恐怕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毁灭,更可能被那混乱的法则和精神污染彻底同化,或者成为“暗潮”侵蚀的又一个牺牲品!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意识瞬间清明!不再试图与整个区域的引力对抗,而是将目标锁定在拉扯力量相对薄弱的某个方向!同时,他引动丹田内那尊沉寂的道鼎,不顾一切地压榨着那新生的、本就微薄的混沌源炁,将其混合着青帝本源气的生机,以及一丝源自青铜秩序的坚定意念,全部灌注于“巡天隼”的引擎与操控系统!
“给我……开!”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辟道之瞳中冰蓝与混沌之色交织,仿佛要强行“定义”出一条短暂的、相对稳定的路径!
嗡——!!!
“巡天隼”残破的舰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引擎喷口甚至喷溅出了零星的部件碎片!它如同一个燃烧生命的战士,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猛地挣脱了大部分引力束缚,朝着王默然“定义”出的那个方向,悍然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