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霁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声音更闷了:“妾身不敢胡思乱想。只是夫君身上……沾了别处的香气,想必是席间热闹,难免沾染……”
原来症结在此!
宇文成都顿时哭笑不得。
他今日确实被太子留下,席间也有教坊司乐舞,但他全程心不在焉,只惦记着府中孕妻,何时沾染了香气竟全然不知。
见她为此怏怏不乐,连膳都用不下,他心中又是无奈,又涌起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酸软。
他叹了口气,绕过膳桌,走到她身边蹲下,这个举动让杨雪霁惊讶地睁大了眼,仰头看着她,目光坦诚而专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急切——
“太子赐宴,推脱不得。那些乐伎舞姬,于我而言,与殿中摆设无异,未曾留意半分。若知你不喜,日后我定寻借口,绝不滞留片刻。”
他握住她微凉的手,继续道:“你若不信,我现在便可沐浴更衣,将这身沾染了杂味的衣裳拿去烧了可好?”
他说得极其认真,仿佛在部署一项重要的军事行动,非要彻底清除“敌军”痕迹不可。
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仰着脸,冷硬的眉眼间带着罕见的焦急与笨拙的真诚。
听着他这番近乎赌咒发誓般的解释,杨雪霁心中那点酸涩和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暖意和一丝羞愧。
她知道自己这醋吃得毫无道理,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可他竟如此郑重其事……
她脸颊绯红,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夫君快起来……成何体统……”
她声如蚊蚋,带着羞窘,“我……我信你就是了……何至于此……”
“当真信了?”宇文成都却不依不饶,依旧盯着她的眼睛,“莫要再为此事烦心,徒伤身子。你如今最要紧的,是放宽心,将养好自己。”
他抬手,用指腹极轻地擦过她的眼角,那里并未有泪,但他总觉得她像是要哭了,动作小心翼翼。
“嗯,信了。”杨雪霁轻轻点头,主动反手握了握他的大手,低声道:“是妾身不好,胡思乱想,使小性子了……”
见她终于展颜,宇文成都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顺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腰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无奈又宠溺地低叹——
“傻丫头……日后心中不痛快,直接问我便是,莫要自己闷着,伤身。”
他心中暗道:这孕中妇人的心思,果然比解读最复杂的敌情奏报还要费神。需得更加谨言慎行,仔细呵护才是。
一场因一丝陌生香气而起的小小风波,在他笨拙却真挚的安抚下化为无形,反而像一颗投入湖心的蜜糖,让彼此的心贴得更近。
朝堂之上,正如宇文成都所言,表面确是一片风平浪静,甚至可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两仪殿内,香烟袅袅。
皇帝杨广身着龙袍,意气风发,正对着巨大的疆域图侃侃而谈,阐述着他开通运河、经略四海的宏伟蓝图。
宇文成都身着朝服,身姿如松,侍立在下首,面容沉静,目光锐利地随着皇帝的手指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