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身着朝服,身姿如松,侍立在下首,面容沉静,目光锐利地随着皇帝的手指移动。
“成都,你看此处,”杨广点着地图上运河与黄河交汇的一点,目光灼灼。
“一旦贯通,南北漕运畅通无阻,朕的百万大军与无尽粮草便可依仗水利,迅捷如风!此乃千秋之功!”
宇文成都拱手,声音沉稳:“陛下圣明。运河若成,确于国于民大利。”
“只是……眼下征发民夫已达百万之众,各地州府压力巨大,春耕亦恐受影响。”
“臣愚见,或可稍缓部分河段工期,让民夫得以喘息,以免怨声载道,滋生事端。”他措辞谨慎,但态度明确。
杨广闻言,哈哈大笑,走到宇文成都身边,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臂膀:“爱卿老成谋国,朕心甚慰!”
“然,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些许蚁民之怨,何足挂齿?待朕之宏图大业成就,四海宾服,天下承平,自有他们享受安康之时!届时,卿与朕,皆名垂青史!”
他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与强烈自信的光芒,甚至带着一丝狂热。
宇文成都嘴唇微动,还想再谏,但看到皇帝那不容置疑的神情,终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垂首道:“陛下深谋远虑,是臣短视了。”
“诶,朕知你忠心,事事为国为民考量。”杨广语气缓和下来,安抚道,“然,治大国如烹小鲜,有时需猛火快攻,方能成就至味。”
“军事调度、京畿安稳,朕皆托付于你,有卿坐镇,朕方可高枕无忧,放手施为啊!”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宇文成都单膝跪地,声音铿锵。这是他作为臣子的本分,也是他的承诺。
退朝出宫,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宇文成都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皇帝的态度明确,运河工程绝不会放缓脚步。
他几乎可以想见,地方上的官员为如期完工,会如何变本加厉地催逼民夫……潜在的危机,像埋藏在盛世华袍下的火药,不知何时便会引爆。
他深吸一口气,将朝堂上的忧虑压下心底。
这些纷扰复杂、暗流涌动之事,绝不能带回府中,惊扰了此刻需要静养的雪霁。
他只需让她看到夫君位高权重、深受倚重的一面,让她安心养胎即可。
所有的风浪,他自会一力挡在门外。
回到将军府,萦绕在宇文成都周身的冷冽与凝重便瞬间消散,被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所取代。
他刚踏入正院,便见杨雪霁正由樱时搀扶着,在院中的海棠树下慢慢踱步。
她穿着宽松的藕荷色襦裙,腹部已明显隆起,一手习惯性地托着后腰,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显得宁静而美好。
然而,宇文成都眼尖地发现,她步伐稍显滞涩,眉尖微蹙,似是腰背又不舒服了。
他立刻加快脚步上前,自然而然地从另一侧扶住她的手臂,取代了樱时的位置,声音低沉:“又酸了?”
“夫君回来了。”杨雪霁闻声抬头,见到是他,眼中漾起笑意,软软地靠向他手臂支撑身体,“嗯,走了一会儿便觉得沉,腰酸得紧。”
“那便歇着,不可强撑。”宇文成都语气不容置疑,半扶半抱地将她搀到廊下的软榻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