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清母亲的脸,那张脸被一团浓雾笼罩,只留下一缕即将消散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要坚强啊,林羽……”
宇智波鼬找到林羽时,已经是第三天黄昏。
灰碑林的旧居祠堂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林羽就蜷缩在母亲的牌位前,如同梦中那个被遗弃的自己。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本育儿手记,双目空洞,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无声的哽咽。
鼬没有走上前去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知道,对于现在的林羽,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枚边缘烧得焦黑的玩具手里剑,轻轻地放在母亲的牌位旁边。
那是林羽幼年时期唯一留下的玩具,是当年从宇智波祠堂那场滔天大火中,被他拼死抢出来的残骸。
“她要你坚强,”鼬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林羽紧绷的神经上,“没说不准你软弱。”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羽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压抑了十年的堤坝轰然决堤。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共感亭主,不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记忆守护者,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绝望而痛苦的哭嚎从他胸腔中迸发,撕心裂肺,响彻了整个空旷的祠堂。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一滴滴砸落在手记的页面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被泪水浸湿的空白页上,墨迹竟如活物般缓缓游动,最终,一行崭新的、娟秀的字迹浮现出来,仿佛是母亲跨越时空的回应:
“我的孩子,你比谁都勇敢。”
第二天,林羽清醒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风间彻将手记的全部内容公开影印,并附上他的一句话:“我不是完人,我只是不肯忘记。”
无数份复制品被送往木叶所有设有记忆分株的机构——学校、医院、慰灵碑……他甚至向火影提交了一项前所未有的议案:设立“软弱日”。
定在每年清明节的前一天,允许木叶所有公民在任何公共场合表露悲伤、哭泣,而不受任何人的指责与非议。
议案通过的当天,听证廊外就聚集了数百人。
他们沉默地站着,起初只是小声的啜泣,渐渐地,哭声连成一片。
甚至有一位身居高位的老官员,当场摘下了象征身份的肩章,对着人群深深鞠躬,为自己过往的盲从与冷漠,流下了忏悔的泪水。
林羽没有参与那场集体的宣泄。
他独自一人来到宇智波止水的墓前,亲手将那本手记原本埋在了墓碑之侧的土壤里。
“止水哥,鼬,还有大家……你们一直等着我长大。”他蹲下身,用手抚平泥土,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现在我好像学会了……先做一个人,再去做什么英雄。”
说完,他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口被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他愕然低头,只见一朵微型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小花,正缓缓从他的衣袖缝隙中钻出。
那花瓣晶莹剔透,如梦似幻,花蕊中心映出的,竟是他自己童年时那张无忧无虑的、灿烂的笑脸。
林羽怔住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良久,他那张冰封了十年的脸上,终于缓缓扬起一抹真实的、释然的微笑。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住了那片飘落的花瓣,就像接住了一个迟到了整整十年的、温暖的拥抱。
当晚,共感亭中枢,那代表着第十位核心成员、也是林羽专属席位的椅子,在沉寂许久后,再度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只是这一次,那光芒没有像以往那样化作一道光柱刺向夜空,昭示着戒备与指令。
它只是温柔地、静静地洒落下来,笼罩在议事厅外,林羽最常坐的那片冰冷的石阶上。
仿佛在说:你可以歇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