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
最后两个字,如同一道蕴含着无尽杀意的黑色惊雷,在寿春城的上空轰然炸响!
每一个音节都化作了实质的刀锋,割裂了空气,也割碎了城内近百万生灵心中最后那一丝名为“侥幸”的薄纱。
城墙之上,那名西楚校尉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了脊梁。他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坠地,头盔也歪到了一边,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焦距。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恐惧,不再是溪流,而是决堤的万丈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冲垮了他作为军人所有的勇气和尊严。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血战,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但他从未想象过,死亡,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如此不容置疑地,被宣判。
屠城!
这不是一场战争,这是来自大夏武安君的最终审判。审判的对象,是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贵贱尊卑。
城楼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兵器坠地的“哐当”乱响。
无数西楚士兵松开了手中的武器,有人双腿一软,屎尿齐流,瘫倒在地;有人则眼神呆滞,望着城外那片沉默的钢铁森林,嘴里发出无意识的梦呓:“娘……俺想回家……”
绝望,是比瘟疫更可怕的传染病。它顺着风,从城墙蔓延到城内的每一条街巷,钻进每一扇紧闭的门窗。
“屠城……他们要屠城……”
“完了,全完了!我们都要死了!”
“开门!让我出去!我不想死在这里!”
压抑的哭喊声,从一间间民宅中传出,继而汇成一片。一个母亲死死捂住怀中幼儿的嘴,不让他哭出声来,自己却早已泪流满面,身体抖如筛糠。
随即,更多的人冲上了街头,他们像没头的苍蝇,在空旷的街道上奔跑,哭嚎,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生机互相推搡、踩踏,却不知道该跑向何方。
这座城,已经没有生路。
长街之上,景桓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手中的钢刀狠狠拄在地上,青石板迸裂,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屠城……”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那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搅动,将他的忠诚与信念搅得粉碎。
他刚刚还在为了“清君侧”,为了守住这座城而浴血奋战。可现在,城外那冰冷的宣判,将他所有的努力、他麾下兄弟的牺牲,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守住这座城?然后呢?等着三日之后,让城中百万生民,连同他自己,一起被那头号称“人屠”的怪物宰割干净吗?
一名心腹副将踉跄着跑到他身边,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将军!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兄弟们……兄弟们快弹压不住了!”
景桓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王宫的方向。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里面不再是迷茫,而是一种混杂着愤怒与冰冷杀意的……决然。
那座他曾经用生命去守护的宫殿,此刻在他的眼中,变得无比的陌生与……可憎。
……
王宫,长乐殿。
当“屠城”二字清晰地传入殿内时,楚王熊拓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从高大的王座上滑了下来,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