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南城门。
城楼上,一名西楚校尉正死死抓着冰冷的城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与疲惫,更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城楼之下,长街之上,两拨军队的血腥厮杀刚刚告一段落,满地都是扭曲的尸体和凝固的暗红血迹。空气中,血腥味、汗臭味以及房屋燃烧后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已经分不清,那些死去的人,究竟是“叛军”,还是“忠良”。
他只知道,这座城市,已经彻底疯了。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一名哨兵,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仿佛被扼住脖子般的、变了调的惊叫。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校尉心头一紧,猛地顺着哨兵颤抖的手指朝城外望去。
遥远的天际线处,一片蠕动的巨大阴影,正在缓缓浮现。
起初,那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纤细黑线。
但很快,那条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宽,如同吞噬天地的黑色海啸,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磅礴气势,朝着寿春城席卷而来。
没有旗帜招展,没有号角争鸣。
甚至没有战马的嘶鸣和车轮的滚滚声。
只有一种声音。
一种沉重、压抑、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富有死亡节奏的脚步声。
“咚……咚……咚……”
那声音不似从远方传来,更像是直接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擂响的战鼓!每一次跳动,都蛮横地抽走人的一分勇气,同时注入一分名为“绝望”的剧毒。
“是大夏……是大夏的军队!”
校尉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恐慌。
城楼上所有的西楚士兵,都看到了那片正在逼近的、带来毁灭与终结的黑色潮水。他们手中的兵器,开始不自觉地剧烈颤抖,与盔甲碰撞发出“铛铛”的细碎声响,汇成一片怯懦的哀鸣。
城内,那些正在街头巷尾准备再次厮杀的双方军队,也感受到了城外那股令人窒息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绝对压迫感。
喊杀声,渐渐消失了。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城墙的方向,望向那片正在吞噬光明的无边黑暗。
恐惧,是这世间最有效的停战协议。
无论是景桓的部下,还是效忠楚王的禁卫,在面对这股代表着绝对死亡的终极力量时,他们内心那点可悲的“阵营”与“忠诚”,瞬间变得苍白而可笑。
他们都是西楚人。
而城外来的,是来埋葬整个西楚的。
大夏军阵的最前方,是那二十七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降兵。他们曾经也是西楚的军人,也曾站在这座城墙上,为之骄傲。
如今,他们却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眼神空洞麻木,扛着冲车的撞木,推着高大的箭塔,被无形的长鞭驱赶着,一步步走向自己昔日的都城和袍泽。他们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被彻底碾碎尊严后,那深入骨髓的麻木。
在他们身后,才是大夏真正的钢铁洪流。
十数万大军,排成一个个森然的方阵,甲光如水,长槊如林。他们沉默地行进着,数十万只脚掌,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同一个节点上,那汇聚成的恐怖气势,仿佛能将苍穹都硬生生压塌下来!
军阵前方,白起、韩信、吕布三人并辔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