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杀机四伏(2 / 2)

句话如同一把生了锈的钥匙,艰难地插入尘封已久的锁孔,一声,撬开了伯格心防的一角。他猛地抬起头,昏沉的脑袋似乎瞬间清醒了几分,那双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近乎熄灭的炭火般的光亮。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着,从怀中摸索出一个边角磨损严重的棕色皮夹,皮夹的皮革早已失去光泽,带着岁月摩挲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泛黄卷曲的照片——照片上,穿着学士服的年轻人笑容灿烂地站在麻省理工学院标志性的穹顶校门前,眼神清澈,笑容干净得像从未被世俗尘埃污染的初雪。

小阿尔弗雷德......我的骄傲......伯格用袖口的丝绸衬里轻轻擦拭着照片上并不存在的污渍,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瑰宝。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他在量子物理实验室工作到深夜,以为父亲是受人尊敬的慈善家......老管家的肩膀微微耸动,这个在暗星组织中叱咤风云的金融大鳄,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郝剑突然转身望向窗外,审讯室的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细长的条状,在他宽厚的脊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能徒手掀翻装甲车的硬汉,肌肉虬结的臂膀此刻却异常僵硬,连带着宽厚的肩膀都微微绷紧。他望着玻璃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却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那片黄沙漫天的阿富汗战场,弟弟穿着白大褂的笑脸在硝烟中支离破碎。那个梦想成为无国界医生的年轻人,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岁的夏天,停留在了喀布尔医院的废墟里。孩子是无辜的。他瓮声瓮气地说,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为所有未能长大的梦想辩护。

伯格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像濒死的蝴蝶在寻找最后的栖息之地。他掠过郝剑坚毅的下颌,掠过凌希玥专注的侧脸,最终定格在陈子序沉静如深潭的眼眸上。这个总是运筹帷幄的年轻人眼中没有胜利者的傲慢,也没有审讯者的锐利,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能看穿他层层包裹下的灵魂。你们想知道什么?伯格缓缓站起身,尽管双腿因久坐而发麻,却依然努力挺直了佝偻的脊背。他整理着褶皱的丝绸衣领,残存的贵族仪态中透着一种末路枭雄的悲凉,像是即将谢幕的老派绅士,在人生最后的舞台上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审讯室成了伯格一个人的舞台。他像解剖青蛙的学者般冷静,用手术刀般精准的语言剖析着暗星组织盘根错节的金融运作体系。凌希玥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将这些价值连城的情报实时转化为三维资金流向图:代表潘多拉系统的红色数据流如何利用加密货币在暗网洗钱,象征夜莺计划的金色节点怎样通过苏富比拍卖会转移资产,而庞大的蜂巢网络则像黑色的毛细血管,在全球设置了五千多个空壳公司......当最后一个数据节点在虚拟沙盘上闭合,暗星组织的金融脉络已如透明的血管般清晰呈现,每一笔肮脏的交易都无所遁形。

这些还不够。陈子序突然打断伯格的陈述,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骨髓,暗星的真正核心资金从未进入你的银行系统。严克俭信任你,但以他的多疑,绝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伯格的身体骤然一僵,端起水杯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被看穿的慌乱。审讯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墙上石英钟的滴答声在空旷中回荡,像是在为某人的生命倒计时。当秒针转过第十二圈,他终于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说得对......伯格苦笑一声,眼角的皱纹因这个动作而深刻如沟壑,那笔钱......连我都不知道具体数额。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却发现没有打火机,自嘲地笑了笑又塞回烟盒,严克俭称它为诺亚方舟,是暗星最后的火种。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衣领内侧扯出一条细如发丝的铂金链,末端挂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U盘,三个月前,他把这个交给我,说如果主网络瘫痪,就启动备用计划。当时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应急方案。

凌希玥迅速将U盘接入量子解密设备,屏幕上瞬间弹出刺目的加密提示。她瞳孔微缩,嘴角却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舞:军用级量子加密......有意思。数据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刷新,0.3秒后,代表破解成功的绿灯骤然亮起。当文件内容显示在屏幕上时,连最冷静的陈晓墨都忍不住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

继承人:小阿尔弗雷德·冯·伯格。陈子序逐字念出那段加密信息,声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麻省理工学院量子物理实验室......瑞士联合银行家族信托基金......他抬眼看向伯格,眼神复杂难辨,你早就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对吗?

老管家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了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佝偻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像是秋风中即将折断的枯枝。当他再次直起身时,浑浊的眼睛里竟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下巴处汇成水珠滴落。我以为......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家族信托......他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严克俭说这是给小阿尔弗雷德的未来保障......那个魔鬼!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伯格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把我的儿子,亲手推向了火山口!

窗外,第一缕晨曦正艰难地穿透城市的雾霾,而审讯室内的灯光,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冰冷。

郝剑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脆响,那声音在压抑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这个身形魁梧、平日里憨厚耿直的熊系硬汉,此刻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利用舐犊情深编织的阴谋诡计,那简直是对人性最卑劣的践踏。廖汉生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紧绷的肩膀,掌心传来的力道带着安抚,目光却如淬了冰的利刃,直刺铁栏后的伯格:那笔钱,现在在哪里?

伯格的眼神闪烁,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挣扎与权衡。良久,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从贴身的皮夹夹层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边角泛黄、带着岁月折痕的纸。在...在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的地下金库,用的是最新的量子态加密存储。他的声音干涩,将那张承载着巨大秘密的纸从铁栏缝中递出,指尖因紧张和恐惧而剧烈颤抖,求你们...求你们别告诉他真相...让他继续做那个单纯的物理学家,活在他的公式和实验里,永远不要知道这些肮脏的勾当...

陈子序接过密钥,纸张边缘因年代久远而脆化,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他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高局长办公室那两只退役的德牧,它们眼神忠诚,行为纯粹,永远比人心更容易预测和信赖。伯格此刻的恳求,是一个父亲最后的遮羞布,还是迟来的、廉价的忏悔?他无法判断,也无需判断。法律会给他公正的裁决。这是他能给出的唯一承诺,冷静,客观,不带一丝情感。

沉重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再次关闭,将伯格重新抛回无边的黑暗,也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明。伯格缓缓走到墙角,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石壁,像一截被抽去灵魂的枯木般滑坐下去。透过狭小的铁窗,他看见远处雪山之巅的积雪正在阳光下消融,晶莹的雪水汇成细流,无声地滑落。那景象,如同他毕生苦心经营的金融帝国,曾经坚不可摧,如今也终将化为历史的尘埃,随风而逝。地牢深处,隐隐回荡起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不成曲调。曾经在金融界翻云覆雨、不可一世的巨鳄,此刻只剩下一个父亲卑微而绝望的忏悔。

当行动团队走出城堡厚重的大门时,刘晓璐的越洋电话恰好接通。背景音里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这位永远不知疲倦的新晋国际名记显然又在某个危险的前沿阵地:陈队!最新消息,瑞士议会刚刚以绝对多数通过了《反洗钱修正案》,全球已经有17家顶级银行宣布终止与暗星关联企业的所有合作!资金链断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急促的喘息。

陈子序抬头望向天空,原本密布的乌云正在缓慢散去,露出一角清明。暗星的资金网络确实已遭受重创,土崩瓦解指日可待,但严克俭这只老狐狸,绝不会坐以待毙,他显然留有后手,甚至可能早已布下了更阴险的棋局。他迅速点开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输入指令,声音冷静而果决:廖汉生,带狼系行动组即刻前往美国波士顿。目标:麻省理工学院量子物理实验室。

通讯器那头几乎立刻传来廖汉生沉稳如磐石的回应:收到!狼组明白!保证完成任务!背景音里清晰地夹杂着郝剑检查装备时金属部件的碰撞声,以及他低声的、充满干劲的咒骂。

凌希玥早已将卫星地图投影在半空中,北美大陆的三维模型在柔和的光线中缓缓旋转,最终精准地锁定了波士顿区域。小阿尔弗雷德·冯·伯格,26岁,量子纠缠通讯专业博士在读。她语速飞快地介绍着,同时调出相关资料,根据社交网络和学术档案分析,性格极度内向,典型的书呆子类型,不擅交际,连续三年获得学院优秀研究员称号,在业内小有名气。她轻点屏幕,调出年轻人的照片。屏幕上,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专注地调试着复杂的仪器,眼神清澈得像山涧溪流,不染一丝世俗尘埃,与他父亲伯格的老谋深算形成了鲜明对比。

最危险的棋子,往往就藏在最安全的地方,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陈子序指尖轻点虚拟地图上的麻省理工学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严克俭这步棋,走得真够绝的,把一个纯粹的学者,变成了他最后的保险柜钥匙。他转身走向停在城堡外的越野车,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坚毅而孤独。我们得赶在暗星的人之前,找到这位意想不到的继承人,保护他,也拿到那笔钱。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随即轰鸣着划破了山谷的宁静。越野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疾驰,驶向远方的机场。后视镜里,伯格家族城堡那曾经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轮廓逐渐缩小,最终隐没在阿尔卑斯山脉茫茫的云海之中,如同一个被遗忘的旧梦。管家伯格的末路已成定局,但暗星组织的最终阴谋,才刚刚拉开惊心动魄的序幕。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