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空白,渐渐被这些生动的人与事填满,变得五彩斑斓。
直到日头渐高,阳光变得有些灼人,赵鹿儿才猛地惊觉时辰不早,
“哎呀!光顾着说话,正事要耽搁了!殿下,我改日再进宫来寻您!”
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又像想起什么似的,
回头冲着严初俏皮地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道:
“有进展,第一时间!”
风风火火地说完,也顾不上太多礼数,转身又跑向那个一直静立等候的身影,
一把拉住沈淮之的衣袖,如同来时一般,急匆匆地拖着他离开了。
自始至终,沈淮之都站在那个合乎臣子本分、甚至显得有些过于疏远的距离。
连她们在凉亭中叙话时,他也只是静静立于亭外花径之旁,与那片欢声笑语隔着一整个春天喧闹却无形的距离。
他始终微垂着眼眸,
目光落在自己官袍的袖口纹路上,
或是脚下被阳光晒得微温的青石板,
不曾抬眸,更不曾去望一眼凉亭中那个言笑晏晏、比春日骄阳更为明媚张扬的女子。
他知道的。
他与她之间,早已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是身份,是礼法,是过往,是无法回头的时间。
任何一丝看似逾越的靠近,任何一道不受控制投去的目光,都可能化作淬毒的流矢,为她招致无尽的非议与风波。
于是,他便只能这样,将自己站成一座沉默的远山。
然而,凉亭边这看似寻常的一幕,却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另一双阴沉的眼睛里——
刚从太后宫中请安出来的裴衍铮,正负手立于不远处的九曲回廊之下。
目光幽冷地掠过远处凉亭中相谈甚欢的严初与赵鹿儿,
以及那个虽站得极远、却因身份特殊而显得格外扎眼的沈淮之。
他微微侧首,对着身旁心腹侍从低声吩咐:
“去,多安排几个‘恰巧’路过的宫人,务必让他们都看清楚凉亭这边的‘盛景’。”
他需要好好“帮”这对曾经的怨偶宣传一番。
即便他们此刻一个在亭内,一个在亭外,相隔甚远,恪守着该死的礼节。
但那又如何?
距离?呵。
经过两三张添油加醋的嘴,白的也能说成黑的,远的也能变成耳鬓厮磨。
这宫墙之内,最不缺的就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热心人’。
他太了解这深宫的人心了。
枯燥乏味的生活需要刺激,攀高踩低的本性需要谈资。
尤其是涉及太子、前夫、现任太子妃这等香艳又敏感的纠葛,更是那些人最爱咀嚼的绝佳话题。
几乎已经能预见,不出半日,
各种版本的“太子妃与沈首辅御花园私会,追忆往昔,情意难断”的流言,
便会如同疫病般在宫廷的每个角落悄然蔓延,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变得面目全非,却又“证据确凿”。
裴衍幸,
你能承受得住吗?
承受得住自己的新婚太子妃,与她曾经的夫君,那些绘声绘色、香艳旖旎的流言,在这宫闱之内漫天飞舞?
他倒要看看,那位太子殿下,在面对这等直刺心扉的污蔑时,是否还能保持那一贯的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