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重复着这两个字,苍老的嗓音里透出一种被冒犯的冰冷。
她微微向前倾身,凤冠垂下的珠串在她额前轻轻晃动,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一如她此刻的眼神。
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他恭敬的表象,直刺他内心深处那点大逆不道的执着。
你口口声声为国本、为后世考量,可你如今为一个声名狼藉的有夫之妇神魂颠倒,这就是你身为皇长孙的担当?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二人能听见,却带着积蓄已久的压迫感,一字一句都砸在裴衍幸心上。
哀家今日把话放在这里,
太后缓缓靠回凤座,目光扫过下方看似和谐宴饮的宗亲百官,最终落回裴衍幸身上,
只要哀家在一日,你所说的那个倾心之人,就绝无可能踏入皇室宗庙一步。正妻之位,你想都别想。
她看着裴衍幸骤然抬起的、那双终于无法完全掩饰情绪的眸子,里面翻涌的震惊与一丝隐痛。
让她心头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局面后的冰冷决断。
此事不必再议。
她挥了挥手,仿佛拂去一粒微尘,
回到你的席位上去。今日是哀家的寿辰,莫要搅了大家的兴致。
这是最终的通牒,也是逐客令。
她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碾碎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裴衍幸依言起身,行礼,告退。
整个动作流畅依旧,姿态甚至比来时更加恭谨标准生。
他转身,步下御阶。
背对着那至高无上的凤座,面上所有恭敬的、隐忍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硬。
绝无可能?
想都别想?
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如同咀嚼着碎冰,寒气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皇祖母的决绝,比他预想的更为彻底,不留半分余地。
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席位,周遭的一切喧嚣——歌舞、笑语、奉承——都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变得模糊而遥远。
所有人都以为,用宗庙、用礼法、用威压,便能让他屈服,让他放弃。
他们错了。
他裴衍幸想要的,从来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皇权阻他,他便谋划皇权。
礼法拦他,他便重塑礼法。
他执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
指尖稳定,不见丝毫颤抖。
这条路,既然所有人都不肯给,那他,便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就在那御座之上暗流汹涌、上演着一场关乎亲情与权谋的无声交锋时,底下席间的裴衍铮,却早已按捺不住。
他趁着众人目光聚焦于主位歌舞,或是各自攀谈之际,悄然离席。
如同矫健的猎豹般,几个利落的闪身,便绕到了那个正对着眼前琉璃盏中葡萄酿发呆的小郡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