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儿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至今还未娶正妻?你父皇像你这般年岁时,膝下都有你了。
太后轻抿了一口清茶,语气温和,问出的却是最关乎国本子嗣之事。
她这几个皇孙,在婚事上个个都是不着急的主。
莫说子嗣,连个正经王妃都未曾立府,着实让她忧心。
她放下茶盏,目光慈爱地落在裴衍幸身上:
皇祖母这儿,倒为你留意了几位品性端方、家世相当的贵女,皆是上上之选。明儿个你得空,来慈宁宫瞧瞧可好?
皇祖母厚爱,孙儿感念于心。
裴衍幸敛眸垂首,声音却不卑不亢,清晰地传入太后耳中,
只是……孙儿心中,已有倾心之人。
胡闹。
太后面上那抹和煦瞬间淡去,虽未提高声调,但语气已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仪,
妾室之流,将来你若喜欢,纳上多少个都无妨。但正妻之位,关乎皇室血脉、关乎你的前程,岂能儿戏?必须慎之又慎,好好挑选。
她自然知晓自己这皇孙口中倾心之人是何许人也,更对那元安郡主过往的斑斑事迹如数家珍。
一想到自己最为出众的皇孙之一,竟对那般不检点、声名狼藉的女子如此上心,甚至说出这等可笑至极的话,她便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心头。
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一个堂堂亲王,未来的储君人选,心中岂能存有这等软弱的念头?
何其愚蠢!
她看向裴衍幸的目光,已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与严厉。
裴衍幸依旧维持着敛眸垂首的姿态,宽阔的肩膀在亲王朝服下绷出隐忍的线条。
太后的斥责如同冰冷的雨点落在周身,他却仿佛磐石般岿然不动。
待太后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都因这份天家威仪而凝滞了几分。
他这才缓缓抬起眼眸,眸中不见半分被斥责的惶恐,也无少年人争辩的冲动。
皇祖母教诲的是。他开口,正妻之位,确需慎之又慎。
微微停顿,坦然迎向太后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话锋却如绵里藏针,悄然一转:
正因如此,孙儿才更不敢轻率。若只为门第权势便随意择一正妻,他日若生怨偶,致使后宅不宁,血脉相争,岂非更是动摇国本,有负皇祖母今日期许?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字字句句仿佛都在为皇室大局考量,却将太后关于门当户对的暗示轻轻挡回。
孙儿心中既已认定一人,便再难容下其他。此心此志,望皇祖母……体谅。
他未曾直言反抗,却寸步不让。
他搬出与,将个人情愫巧妙包裹于江山社稷的考量之中。
他深知,在这深宫之中,有些仗,不能硬碰硬地打,需得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最后那句,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不是请求,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太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几乎快要掌控不住的皇孙,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那只曾经羽翼未丰的雏鹰,早已长成了能够搏击长空的苍鹰。
他温顺恭敬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与她、与这整个皇室规训截然不同的桀骜内核。
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