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流言蜚语,
裴衍幸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给了他直面此问的勇气。
转向裴衍铮,目光沉静而坦荡,
是本王,倾心于她。
他将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地摊开在这个向来耿直中立、只知戍守边关的皇弟面前。
在这冰冷彻骨的皇权倾轧中,似乎也只有在这个心思纯粹的弟弟面前,他才能感受到一丝微薄的、名为亲情与信任的暖意。
裴衍铮闻言,刚毅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意外之色。
皇兄待他,向来少有隐瞒。
臣弟还以为,
他沉吟道,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粗粝,
自初初妹妹成婚后,皇兄便已……释怀了。
他是真的想不通。
眼前这位在战场上杀伐决断、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皇兄,这个一度被他奉为榜样的存在,为何偏偏在儿女情长上如此……优柔寡断,执迷不悟。
爱情,当真有那么好?
女人,当真有那么好?
能比得过与他同生共死的士卒们好?
能比得过那些将后背全然交托给他的忠诚部下?
他在心中默默比较着,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虽说……初初妹妹确实灵动可爱,比京城里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女们讨喜得多。
裴衍幸只淡然一笑,未置可否,抬手又是一杯烈酒入喉,灼烧感一路蔓延至心底。
他这个皇弟的榆木脑袋,在感情一事上的不开窍,倒是和初初有得一拼。
“二弟如今,”
他放下酒杯,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仍只愿长驻边关?不曾想过回这京城?”
裴衍铮见状,也仰头陪了一杯,酒盏落案发出清脆一响。
抬手抹去唇边酒渍,语气斩钉截铁:
“是,臣弟不愿回京。边关虽苦,却简单痛快,眼里只有杀敌,心中只念上阵。京城……纷纷扰扰太多,臣弟愚钝,应付不来。”
顿了顿,目光坦荡地看向裴衍幸,声音沉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臣弟,还是更愿追随皇兄。”
只这一句,便已足够。
无需更多华丽的辞藻或誓言,已然表明了他在这场无声夺嫡中的立场——
他裴衍铮,选择站在轩王身后。
裴衍幸执杯的手微微一滞。
他如何听不出,这是皇弟在向他投诚,交付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麾下边关铁骑的忠诚。
只是……
他并非是个好皇兄。
在他的棋局与算计里,即便是这个对他推心置腹的二弟……裴衍铮,又何尝不是一枚需要权衡、需要……必要时或许也要忍痛割舍的棋子?
心底某处似被细微的针刺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然。
而后,两人极有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些沉重的话题,只是你一杯,我一杯,沉默地对饮起来。
所有的未尽之言,所有的承诺与隐忧,都融在了这辛辣的御酒之中。
裴衍铮一向对这种觥筹交错的宫宴提不起半分兴致。
在他眼中,那些靡靡丝竹与曼妙歌舞,远不如边关的号角与战鼓来得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