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多金少铜,打造火炮的炮管需要大量精铜,光靠黄金换,成本太高。云南的铜器质地好,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答应他。”朱棣转身走向仓库,里面堆着刚从金矿运来的金砂,在火把下闪着碎光,“告诉他,铁矿和硝石管够,工匠也能给,但价钱得改——黄金一两换铁矿十斤,硝石五斤,工匠另算,一个铁匠抵五十两黄金。”
俞靖愣了:“王爷,这价是不是太高了?”
“不高。”朱棣指着仓库外正在操练的神机营,士兵们手里的连珠铳正冒着青烟,“他要的是保命的家伙,我给的是能让他保命的本事。再说……”他忽然压低声音,“朱允炆在江南掐他的脖子,咱们帮他喘口气,这人情,将来总有用上的时候。”
他让人取来一块磨得发亮的金锭,递给俞靖:“让海狗子把这个带给朱允熥,就说我朱棣做生意,童叟无欺,只要他有诚意,澳洲的黄金,够他买遍天下的铁器!”
***南京的乾清宫里,朱元璋看着云南送来的奏折,眉头拧成个疙瘩。朱允熥请求开放海禁的折子写得冠冕堂皇,说“开海可通海外药材,解云南军民之疾,亦可换海外铁器,强边军战力”,字里行间都是为国为民的道理。
“这小子,倒是学聪明了。”朱元璋哼了声,将折子扔给胡惟庸,“你怎么看?”
胡惟庸捧着折子,心里打了个转。开放海禁是大事,建文派肯定反对,说会滋扰沿海百姓;武勋派怕是要支持,毕竟军器需要铁器。但朱允熥这时候提出来,明摆着是给自己找后路。
“陛下,”胡惟庸小心翼翼道,“开海禁利弊皆有。利在可增税收,补边军之需;弊在怕有倭寇混进来,扰了沿海安宁。依老臣看,不如……先在福建试点,设个‘市舶司’,由朝廷监管,只许官方商号与海外交易,民间商船仍不许私自出海。”
朱元璋没说话,手指在案上敲了敲。他何尝不知道朱允熥的心思?云南缺铁器,这是他故意掐的,就是要看看这孙子有没有本事自己找出路。如今他找到海路,还搭上了朱棣,倒是比他老子当年强些——当年他可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没地方做这种“黄金换铁器”的买卖。
“准了。”朱元璋忽然道,“让福建都司牵头,设市舶司,由吴祯(开国将领,此时掌管福建水师)负责。告诉吴祯,规矩给我立严了,敢私通海外藩王、倒卖军械的,不管是谁,先斩后奏!”
胡惟庸心里一惊,这旨意看似是同意开海禁,实则是把朱允熥和朱棣的交易纳入了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吴祯是开国老将,最是刚正,有他盯着,朱允熥想靠走私壮大,怕是没那么容易。
“还有,”朱元璋补充道,“给朱允熥回个信,说他要的铁器,朝廷可以拨给他三成,但有个条件——让他把麓川土司的人头砍下来,送南京来。”
他要看看,这孙子是真能办事,还是只会耍小聪明。***云南收到南京的旨意时,朱允熥正在军器局看工匠打造铜弩。小吴良捧着旨意进来,脸都白了:“殿下,朝廷……朝廷同意开海禁了,还说给咱们三成铁器,但要……要麓川土司的人头!”
朱允熥接过旨意,看完后忽然笑了:“父皇这是……给我出了道考题啊。”
三成铁器不够,但有总比没有强。至于麓川土司的人头——那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告诉吴祯将军,”朱允熥对小吴良道,“市舶司的事,我云南全力配合。另外,备一份厚礼,谢他将来‘照看’海上来的生意。”
他心里清楚,这三成铁器是父皇给的“明路”,而澳洲的黄金交易,才是他的“暗路”。两条路都得走,而且都得走好。
几日后,海狗子的船再次靠岸时,带来的不仅有铁矿和硝石,还有三个澳洲来的铁匠。独眼龙偷偷告诉小吴良:“燕王说了,这三个是试用品,好用的话,下次多送些来,还能教咱们造那种能连发的铳!”
朱允熥看着铁匠们在军器局里忙活起来,听着风箱呼哧呼哧的声响,忽然觉得这云南的雨季,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提笔给朱棣写了封回信,用的是云南特产的普洱茶纸,只写了两句话:
“铁器收到,甚好。
麓川的事,不劳挂心。”
信送出时,他让小吴良多带了两箱云南的上等普洱茶——算是给那位素未谋面的“燕王叔”,添点喝茶的闲情。
海面上,载着信和茶叶的船扬起风帆,像条游鱼,穿梭在大明与澳洲之间,悄无声息,却搅动着未来的风云。这秘密的贸易链,才刚刚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