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热风裹着血腥味飘过来。朱棣蹲在沙盘前，用树枝划着进攻路线，帐外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是俞通源带着找水的斥候回来了，他怀里抱着个竹筒，竹筒里晃出清脆的水声。
“将军！在三里外的溶洞里找到活水了！就是洞口太窄，一次只能容一个人进出。”俞通源的靴子磨穿了洞，脚趾头露在外头淌血，“朱军好像还不知道，洞口被藤蔓挡着，我让两个弟兄守在那儿了。”
塔卡的眼睛亮起来，刚要起身，朱棣却按住他：“这水暂时不能动。”他敲了敲沙盘上的泉眼，“赵庸杀郭兴立威，就是怕士兵哗变，咱们要是现在撤，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帐帘被轻轻掀开，华高提着个血淋淋的包裹走进来，解开绳结露出颗人头——是下午被射死的毛利少年。“朱军把尸首扔过来了，还插了张字条。”华高的声音发哑，“说再不退兵，就把这颗头塞进泉眼里堵水。”
塔卡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图腾杖在地上砸出个深坑。朱棣捡起那张字条，赵庸的字迹歪歪扭扭：“三日之内滚出峡谷，泉水分你们三成。不然泉眼炸平，谁也别想活。”
“他不敢炸。”朱棣将字条揉成一团，“朱亮祖把澳东的粮库都押在这道防线，炸了泉眼，他的兵比咱们先渴死。”他突然提高声音，“杨璟！带两百人去溶洞，把水偷偷运回来，一半给伤员和孩子，另一半……”他凑近俞通源耳边低语几句，俞通源连连点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三更天的峡谷最是闷热，朱军的篝火明明灭灭。赵庸靠在泉眼边的岩石上打盹，忽然被一阵奇异的声响惊醒——像是有无数人在远处泼水。他猛地站起来，只见对岸的黑暗里映出片水光，隐约能听见毛利人的欢呼。
“他们找到水了？”赵庸抓过身边的长矛，“不可能！这方圆十里都旱透了！”他踹醒身边的士兵，“去看看！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样！”
三个士兵刚摸到峡谷中段，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杨璟让人把运回来的水顺着崖壁往下浇，水流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看着竟像条奔涌的小瀑布。毛利人故意在崖边欢呼着泼水，连暹罗的象兵都用长鼻子卷着水往天上喷，水珠落下来时，朱军士兵的喉结都跟着上下滚动。
“狗娘养的！”赵庸把长矛往地上一戳，“给我放箭！把那瀑布射断！”
箭矢嗖嗖射过去，却只钉在崖壁的藤蔓上。对岸的水声越来越响，有个朱军士兵忍不住哭起来：“将军，咱们也去找水吧，再耗下去真要渴死了……”
“找什么找！”赵庸给了他一耳光，“朱帅说了，守住泉眼才有活路！谁敢提找水，郭兴就是榜样！”
可他的话没镇住多少人，后半夜时，朱棣派陈德带了队人摸到泉眼下游，用石片刮着崖壁渗出的水珠。朱军哨兵看见了，却装作没瞧见——有个哨兵甚至偷偷扔过来个水袋，里面还剩小半袋浑浊的水，陈德接住时，那哨兵压低声音说：“赵将军快疯了，你们……别太狠。”
天快亮时，俞通源终于带着人回来了。他浑身湿透，却笑得咧开嘴：“将军，按您说的，把剩下的水都倒进了朱军上游的石缝里，现在正顺着岩壁往下渗呢，他们早上准能看见。”
朱棣望着对岸渐渐亮起的天色，赵庸的身影在泉眼边越来越清晰。他知道，这场水源之争快到尽头了——朱军的士气已经被那道假瀑布冲垮，等他们发现石缝里渗出的水，怕是会当场哗变。
“让弟兄们准备好。”朱棣拿起头盔扣在头上，甲胄的冷意驱散了些许燥热，“等天亮第一缕光翻过峡谷，咱们就……”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顾时勒着马冲进帐，手里举着封鸡毛信。
“将军！南洋急报！朱亮祖从台湾调了五千水师，说是要亲自来澳洲督战！”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塔卡握紧了图腾杖，阮洪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船桨——朱亮祖亲来，意味着这场旱地里的拉锯，要变成真正的血战了。朱棣捏着那封滚烫的鸡毛信，指腹蹭过信上“朱亮祖”三个字，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来得正好。”他将信往火盆里一扔，火星溅在沙盘上，“省得咱们再猜他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