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时,明军退回了阵地。徐猛看着士兵们用红土掩埋尸体,突然发现休斯顿的红土和南京的黄土很像,都能把人埋得踏踏实实。他摸出怀里的半块咸鱼,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咸味混着血腥味,让他想起小时候娘做的咸鱼粥。
“将军,南京的急报。”周德兴递过来个油纸包,里面是朱元璋的手谕,字迹比往常潦草:“休斯顿拉锯日久,粮草不济可暂退。朕已令郑和后人率舰队从墨西哥湾驰援,月内可至。”
徐猛把油纸包揣进怀里,突然笑了:“陛下还是老样子,总觉得咱们会吃亏。”
周德兴也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可弟兄们……怕是等不到舰队了。”
明军的粮草确实见底了。最后两袋米煮成的稀粥,连伤员都没分到半碗。有个火头军偷偷把自己的那份省下来,送给了伤得最重的小兵,自己却饿晕在灶台边。
深夜,徐猛被一阵争吵声惊醒。是张迁和几个士兵在争执,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与其饿死,不如冲出去拼了!”“将军说了等援军……”“援军在哪?再等下去,咱们都得成了海因里希的绞刑架挂件!”
徐猛悄悄起身,看见张迁正把自己的佩刀往地上摔,刀柄上的红绸子在月光下飘得像团火。他突然想起卡尔的那封信,想起那个想给妹妹换嫁妆的斥候——原来无论哪国的士兵,心里都藏着点比生死更重的东西。
“都跟我来。”徐猛披上披风,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带足火药,咱们去河湾‘借’点粮草。”
河湾的要塞里,海因里希正对着地图发脾气。普鲁士骑兵的损失让他心疼,更让他愤怒的是徐猛的狡猾——明明只剩一口气,却总能咬得人鲜血淋漓。“让西班牙的火绳枪营加强警戒,”他对副官道,“明人肯定会来偷粮草。”
副官刚要转身,突然听见要塞外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明军士兵的脸——他们正用炸药炸开仓库的大门,把一袋袋小麦往外搬。
“该死的!”海因里希拔出佩剑冲出去,却被迎面飞来的箭射中肩膀。箭上的毒很快发作,他倒在地上时,看见徐猛正骑着马,怀里抱着袋小麦,像抱着个宝贝。
徐猛确实把小麦当宝贝。他骑着马往回冲,身后是欧盟联军的追兵,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有个士兵为了掩护他,用身体挡住了一颗炮弹,血溅了他满身。他没回头,只是把怀里的小麦抱得更紧——那是能让弟兄们多活几天的希望。
回到阵地时,天已经蒙蒙亮。徐猛把小麦交给火头军,看着他们连夜磨成面粉,蒸出热气腾腾的馒头。士兵们排着队领取,没人说话,只是把馒头揣在怀里,像是揣着块滚烫的烙铁。
海因里希的毒箭让徐猛的肩膀肿得老高,周德兴用小刀划开伤口,挤出的血是黑紫色的。“将军,这毒……”周德兴的手抖得厉害。
“死不了。”徐猛咬着木棍,看着黑血滴滴答答落在红土上,“等把休斯顿拿下来,我请你喝南京的鸭血汤。”
远处的欧盟联军营地传来了号角声,是进攻的信号。海因里希虽然中了毒,却还是逼着士兵发起冲锋——他知道,明军的火药也快用完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徐猛扶着周德兴的肩膀站起来,看着漫山遍野冲过来的欧盟联军,突然觉得他们很像芝加哥巷子里的老鼠,密密麻麻,却没什么章法。他摸出最后一支箭,搭在弓上,箭头对准了海因里希的帅旗。
“让神机营把最后一颗炮弹打出去,”他的声音有些发飘,却异常坚定,“瞄准那面银鹰旗。”
佛郎机炮的最后一声轰鸣,震落了树上的露珠。银鹰旗应声倒下,欧盟联军的冲锋阵脚顿时乱了。徐猛拉满弓,箭像道流星,穿透了海因里希的咽喉。
阳光升起时,欧盟联军的退潮般撤退了。徐猛靠在大树上,看着士兵们用红土掩埋新的尸体,突然觉得很累。他摸出朱元璋的手谕,在阳光下慢慢展开,字迹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清最后那句:“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笑了笑,把油纸包重新揣进怀里。休斯顿的红土沾在他的战袍上,像极了勋章。他知道,焦灼的日子还没结束,但只要还有口气,他就得守在这里——为了那些埋在红土里的弟兄,为了南京的那碗鸭血汤,也为了朱元璋笔下那三个字:“好消息”。
远处的墨西哥湾方向,隐约传来了舰队的号角声。徐猛抬起头,看见海面上出现了点点白帆,像极了南京城墙上的鸽子,正朝着他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