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百里之外的土库曼草原。”阿合马汗的笑容有些僵硬,他侧身引沐晟入城时,袍角下的手悄悄捏紧了——按照约定,明军应先帮他击退忽辛,再谈称臣之事,但他心里清楚,这支强大的军队绝不会甘心只做“帮手”。
莫夫城的市集上,波斯商人正用香料换取明军士兵的丝绸。沐晟看着一个波斯小贩捧着景德镇的青花瓷,像捧着珍宝般向路人炫耀,忽然对阿合马汗说:“汗王看,只要罢战通商,百姓的日子只会更好。”
阿合马汗的目光落在市集角落的一群乞丐身上,那些人是上个月战争中失去家园的牧民,正争抢着明军士兵丢弃的干粮。“将军说得是。”他干笑两声,突然压低声音,“忽辛的军队里有奥斯曼帝国的顾问,他们的火炮比我们的射程远,明天交战,还请将军的‘铁管’(佛郎机炮)多费心。”
沐晟点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阿合马汗的亲卫正偷偷给一个帖木儿打扮的人使眼色——显然,这位波斯汗王还在给忽辛传递消息,想坐看明军与帖木儿军队两败俱伤。
“汗王放心。”沐晟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对方微微一颤,“明天,让你的人站在左翼观战就好。”
当晚,明军的营帐里,陈武捧着截获的密信进来:“将军,阿合马汗果然给忽辛送了信,说咱们的佛郎机炮只有十门,还说……让忽辛主攻右翼,他会在关键时刻‘倒戈’。”
沐晟将密信扔进炭盆,火苗舔舐着信纸,露出壁滩下藏着一条干涸的河床,正好能容纳三千骑兵。
“让神机营把所有佛郎机炮都架在右翼,”沐晟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弧线,“骑兵营今夜悄悄潜入城西河床,等明天忽辛的主力攻过来,就从背后抄他的后路。”他看着陈武疑惑的眼神,笑道,“阿合马汗想坐收渔利?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次日清晨,土库曼草原的寒风卷着沙砾,吹得两军阵前的旗帜猎猎作响。
忽辛的帖木儿军队排出了经典的“弓月阵”:中央是五千名手持巨盾的步兵,两侧是三万骑兵,阵后架着二十门奥斯曼式巨炮,炮口对着莫夫城的方向。忽辛本人穿着金箔装饰的甲胄,站在高台上,看着远处明军的阵线,嘴角挂着不屑——在他看来,这支只有五千人的军队,根本经不起骑兵的冲锋。
“将军,阿合马汗的人果然缩在左翼,没往前挪半步。”陈武指着伊尔汗国的阵地,那些波斯士兵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像是在看戏。
沐晟的目光落在帖木儿军队的炮阵上,那些巨炮的炮身比佛郎机炮粗三倍,炮口还冒着热气,显然刚试过射。“让神机营准备,等他们的炮声响过再开火。”他对传令兵说,“告诉张将军,按计划行事。”
正午时分,忽辛的巨炮率先轰鸣。石弹带着尖啸划过天空,砸在莫夫城的城墙上,碎石飞溅。但明军的阵线却纹丝不动——沐晟早已将主力撤到城外的沙丘后,城墙上只留下少量稻草人。
“愚蠢的汉人!”忽辛在高台上狂笑,挥舞弯刀下令,“骑兵冲锋!”
三万帖木儿骑兵像潮水般涌向明军阵地,马蹄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弯刀在阳光下闪成一片银光。就在他们冲到离明军防线三里处时,沙丘后突然响起佛郎机炮的轰鸣!
铁弹像黑色的冰雹砸进骑兵阵中,前排的战马纷纷倒下,后面的骑兵收不住势,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但神机营的三段射很快织成火网,铅弹穿透锁子甲的闷响此起彼伏,骑兵的冲锋势头渐渐停滞。
“怎么可能?”忽辛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明军的火器射程竟比奥斯曼巨炮还远。
就在这时,帖木儿军队的后方突然传来喊杀声。沐晟登上沙丘,看见城西的戈壁滩上扬起烟尘,明军骑兵正从干涸的河床里冲出,像把锋利的刀,直插帖木儿军队的炮阵!
“是陷阱!”忽辛终于反应过来,嘶吼着下令回防。但已经晚了,明军骑兵很快冲垮了炮阵,火油弹被扔进弹药堆,爆炸声震耳欲聋,奥斯曼巨炮瞬间变成了废铁。
“阿合马汗!你还不动手?”忽辛对着左翼的伊尔汗国军阵怒吼,却看见那些波斯士兵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帖木儿军队的侧翼——阿合马汗见明军占了上风,立刻撕毁了与忽辛的密约。
“完了……”忽辛瘫坐在高台上,看着自己的军队在明军和伊尔汗国的夹击下崩溃。当沐晟的骑兵冲到高台下时,他突然拔出匕首,却被亲卫死死按住。
“忽辛总督,别来无恙?”沐晟勒马站在他面前,阳光照在他的甲胄上,泛着冷光,“还记得在喀布尔河谷说过的话吗?我来赴约了。”
忽辛看着远处厮杀的士兵,突然痛哭起来:“我错了……不该招惹大明……”
沐晟没理会他的哭喊,转身对陈武说:“派人把忽辛送到南京,交给陛下发落。告诉阿合马汗,他的‘投名状’本将军收到了,但伊尔汗国的商税,以后要分大明三成。”
夕阳西下时,莫夫城的炊烟重新升起。明军士兵和波斯商人在市集上讨价还价,帖木儿战俘被编入劳役队,开始修复被炮火毁坏的城墙。沐晟站在城头,望着西方的地平线,那里的晚霞像燃烧的火焰,映照着通往波斯腹地的道路。
“将军,阿合马汗送来的贡品到了。”陈武捧着清单上来,上面写着“天马五十匹、钻石百颗、波斯地毯千张”,“他还说,愿意派最好的向导,带咱们去巴格达。”
沐晟接过清单,指尖划过“巴格达”三个字。他知道,那里是阿拉伯帝国的故都,也是通往小亚细亚和欧洲的门户。
“告诉阿合马汗,”沐晟的目光望向更远的西方,“准备好粮草,三日后,继续西进。”
城头的风猎猎作响,吹动着明军的龙旗。沐晟握紧了腰间的玉佩,想起朱元璋在诏令末尾的话:“朕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明的疆土,不止于中原。”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里似乎已带着地中海的咸湿——那是更远的远方,正等着他们去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