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望着盐商们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张锐轩,眉头拧成个疙瘩,快步跟上张锐轩的脚步,低声劝道:“张大人,方才那册子……老夫虽只瞥见一角,却也知不是正经文书。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燎刀,古人诚不欺我。
大人年纪轻轻便得陛下信重,掌两淮盐政这等要害差事,正是为国效力的好时候,若因这些风月之事分心,或是被人抓住把柄,岂不可惜?”
王恕顿了顿,想起自己在陕北时听闻的张锐轩种种作为,语气又添了几分恳切:“老夫知大人行事有章法,可这扬州地面不比北方,盐商们眼睛毒得很,半点风声都能嚼出三尺浪。
您如今是他们的眼中钉,稍有不慎便会被揪住不放,到时候不仅误了盐务整顿的大事,怕是还要辜负陛下的托付啊。
少年戒之在色,大人当以大局为重才是。”王恕在这一刻是把张锐轩当做一个后进子侄辈来看待,不想张锐轩在扬州栽一个大跟头。
张锐轩摆了摆手说道:“王大人,你不用再说了,咱们还是公事公办吧!”
“王大人,您在这儿多待了几个月,账本上的数字掺了多少水。大人给小子交个实底,也好让小子有个心理准备。”
王恕见张锐轩如此态度,知道一时半会儿难以劝动他,便叹了口气,说道:“张大人,账本上的猫腻可太多了。
如今账面上有二百万两银子,可实际库银只有十几万两。
这些盐商手段层出不穷,虚报产量、私盐贩卖、贿赂官员等事屡禁不止。”
两淮盐场一年产量约10万吨就是100万盐引。大明原来一引400斤,先帝时候改为小引,一引200斤。
一个灶户,大明产盐的基本单位,一年产盐100引。
朝廷一引盐正税加杂捐苛税差不多要一两,盐场又拿走了一两。剩下的就是盐商的价格空间,到了百姓手里都是在30文-100文之间一斤,一引盐零售在6-20两。妥妥的暴利行业。
张锐轩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群大胆的硕鼠!如此明目张胆地贪墨公款,简直是无法无天!王大人,这些年盐税亏空,想必与他们的这些勾当脱不了干系。”
王恕点头道:“正是。两淮盐场乃是我大明重要的财赋来源,可如今却被这些盐商搅得乌烟瘴气。
张大人,你此次前来整顿盐务,着实是任重道远,不知道大人想从哪里入手。”
“从销卖渠道入手如何,每个县设立一个盐政衙门自己的铺子,以十五文的价格出售食盐,王大人以为如何。”张锐轩说道,后世的中销舍能够做到一村一点。
张锐轩不打算做那么细,倒是还是要保证每个县设立一个点,可以卖盐,收粮,保证最低粮价和统一盐价。
王恕眉头先舒后紧,枯手在袖中摩挲不停。抬眼看向张锐轩,浑浊眼眸里先是震惊,随即燃起亮光,声音微颤:“十五文一斤售盐?这是要断盐商的根啊!”
王恕上前压低声音:“盐商盘踞数百年,销盐渠道攥得极死,各县半数店铺都与他们勾连。大人设官铺压低价,他们定会拼死反抗——轻则断运盐路,重则勾结官员、动私兵闹事!”
王恕叹着拍张锐轩胳膊:“恕不是质疑法子,可是大人初到扬州根基未稳,镇不住场面反被抓把柄,盐务整顿不成,自身还会陷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