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兄妹之殇(1 / 2)

时近黄昏。

阿澜依背着竹篓,走在寨中的青石板路上。她此刻刚从山里回来,竹篓里装着的,便是她今日上山采来的草药与山珍。

她现在,已开始为几日后的启程做准备。毕竟,她离开了乌蒙山,总要谋个生计,而开一间山货铺,再合适不过。

“阿澜依!”不远处,有人唤她。

阿澜依循声望去,看到晒谷场边立着一个杏黄色的身影——

是伊芙。

夕阳漫天洒落,在伊芙缀满银饰的身上镀了一层刺眼的金色。她今日穿着一件杏黄色的丝裙,领口绣着唯有贵族女眷才可使用的族纹——

这个姑娘,总以各种方式提醒着族人自己在寒姜身边的特殊地位。

阿澜依的眉头不由得地蹙起。

她向来不喜欢伊芙,尤其在经历了昨日那件事之后。伊芙虽非长老之女,却凭着近乎疯狂的虔诚,深得寒姜的信赖,留她在身边协助打理族中诸多琐务。而如今,她更是靠着与寒姜的亲密关系,俨然已成为狩猎队里一人之下的存在。

“听说你要嫁给巴勇了,我想送你一件贺礼。”伊芙走近,向阿澜依伸出手,掌心放着一枚香囊。

她的针线在族中是出了名的好。香囊上,“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那金银丝线交错,龙头凤尾绣得极为精细,每一针都透着用心。

阿澜依并未伸手去接,只淡淡道:“伊芙姑娘莫非忘了,我身为寨子里的蓉主,婚嫁之礼自有规制。平日往来的姐妹相赠些小玩意儿也就罢了,我与姑娘并不相熟,这礼,我不能收。”

这一声“伊芙姑娘”,令对方神色一僵。

自她跟了寒姜,族中谁不对她奉承有加,大家俨然已将她视作寒姜的平妻。即便是长老家的庶女,见了她也唤一声“伊芙姐姐”以示亲近。阿澜依这声疏离的“姑娘”,显然是未将她放在眼里。

伊芙脸上掠过一丝青白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微笑,显然是在强压着怒意。

只听她柔声道:“阿澜依,你阿兄素来疼你,如今你要出嫁,我若不送你一件贺礼,你阿兄知道了,怕是会怪我失礼呢!”

这话说得婉转,却字字带着挑衅。

阿澜依心头怒火骤起。

她虽知寒姜对伊芙颇为宠信,但阿兄的为人她再了解不过。阿兄素来将家人和下属分得明白,断不会允许伊芙在她面前以“长嫂”自居,以成婚为理由向她赠礼。

更何况,她和阿兄之间的关系,几时轮得到伊芙在她跟前说道?

“伊芙,你给我听着,”阿澜依语气转冷。这回,她是真生气了:“今日便是我阿兄亲自过来,也不敢要我收下你的礼……”

伊芙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这位蓉主,在那首面前竟有如此底气?

要知道,寒姜在族里一直是翻云覆雨,在寨子中,更是无人敢违抗他的意志。

她好歹是个做妹妹的,难不成在那首面前,她也敢放肆?

阿澜依继续道:“我不管你和我阿兄是什么关系,只要他一日未将你娶进门,在我这儿,你就什么都不是。有本事,你便将这话原样儿告诉他,看他会不会为了你,停妻再娶,责难胞妹?”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语毕,阿澜依转身便要离开。

“阿澜依!”伊芙急声唤住她,语气里突然透出几分恳求,“我送你礼物,只为一事……昨日之事,求你莫要对旁人提起,好吗?”

阿澜依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却见伊芙眼中浮现出的恐惧与哀怜,不似装出来的。

看到阿澜依转过身来,伊芙走了过去,低声道:“我与你阿兄……已有了一个孩子。你若说出去,长老侉印一家绝不会放过我。我死不足惜,可孩子是无辜的。”

阿澜依闻言一震,随即恢复平静。

是了,阿兄与她在一起,本就是为了绵延家族血脉。如今她生下子嗣,也并不意外。

思及此,她有些替香格嫂嫂惋惜:不知她现在是否已知,她的丈夫已经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不过这番话,终究在阿澜依心中激起一丝涟漪:总归,孩子是无辜的。

“东西我就不收了,你和阿兄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阿澜依道,语气稍微和缓。

“不,你定要收下!”伊芙执意拿着香囊,就要往阿澜依手中塞,“你若不肯收,教我如何信你不会说出去?”

“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么?”阿澜依反唇相讥。

想威胁她阿澜依?伊芙打错了算盘。

不管阿兄如何宠爱这女子,招服族等级森严,最忌以下犯上。她身为蓉主,断没有被她拿捏了去的道理。

伊芙闻言,默然垂首,那姿态楚楚可怜,仿佛人畜无害。

最终,阿澜依叹了口气。

她就要离开招服了,此时与她为难,除了给阿兄添烦恼,给自己招来祸患,确实没有其他好处。

于是,她接过了香囊。

伊芙见她收了,也未再多言,悄然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伊芙走出不远,阿澜依便将那香囊丢进了背后的竹篓。

虽说刚刚伊芙也是用手拿着香囊,阿澜依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并不敢将那香囊拿在手里。

那女子的狠辣手段,她早在救下杜鹃时,便已经领教。此番既已撞破伊芙与阿兄的私情,以伊芙的为人,极有可能为了保全自身而对她伺机下手,这点,阿澜依心知肚明。

昨日,砚辰嘱咐她要多些防人之心,她是听进去了的。

尤其在经历了诺牙川那件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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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澜依走进家门,一阵清雅的花香便扑面而来。院中那几株晚开的万寿菊在暮色中静静地盛放,为这沉郁的黄昏院落平添了几分生机。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就定在了堂屋中——只见寒姜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显然已等候多时。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从窗棂缝隙透进的几缕夕照,在他脸上投下光影。此刻,他的神情严肃,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阿澜依,宛如一头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