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拓跋德明厉声打断他,“扎西,你忘了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吗?跟着汉人打了几天仗,就忘了根本?!”
扎西脸色一白,还想争辩,却被林砚用眼神制止。
就在这时,一名党项小校急匆匆闯入帐内,也顾不得礼节,用党项语急声禀报了几句。拓跋德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眉头紧紧锁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胡床的扶手。
虽然听不懂党项语,但林砚从拓跋德明的表情和那小校焦急的神态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他静静地等待着。
拓跋德明烦躁地挥退了小校,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是这沉默中,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焦虑。
林砚知道时机到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德明首领,可是遇到了难处?若是粮草方面……林砚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拓跋德明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直射林砚:“你调查我?!”
“无需调查。”林砚摇头,目光扫过帐内略显空荡的陈设,以及刚才那些士兵虽精悍却难掩菜色的脸庞,“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加之如今时节,猜也能猜到几分。草原今年白灾(雪灾)不小吧?牲畜冻毙,草场退化,存粮恐怕已然见底。”
拓跋德明嘴唇紧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林砚说中了他的痛处。
林砚继续道:“灵州新定,虽不富裕,但挤出一部分粮草,支援盟友,还是能做到的。我们可以提供粟米五百石,盐巴二十车,以解贵部燃眉之急。”
这个条件对于目前困境中的党项部族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帐内的一些党项亲兵眼神都微微发生了变化。
然而,拓跋德明在短暂的沉默后,却猛地一拍扶手,断然拒绝:“不必了!我党项儿郎,宁可饿死,也绝不受嗟来之食!更不会与你这等声名狼藉之人做交易!带上你的剑,立刻离开我的营地!”
他的拒绝斩钉截铁,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固执与骄傲。
林砚看着拓跋德明那因倔强和困境而显得有些悲壮的背影,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默默地重新佩好剑,对着拓跋德明拱了拱手:“既如此,林某告辞。首领若改变主意,灵州随时欢迎。”
说完,他便带着面色复杂的扎西,在那群党项士兵警惕的目光中,从容地走出了大帐。
离开兴州营地,回望那在风中显得有些萧瑟的土城,扎西忍不住道:“先生,我堂叔他……”
林砚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反而露出一丝若有所思:“无妨。拓跋德明是条汉子,他有他的骄傲和顾虑。今日种子已然种下,且看它如何生根发芽吧。信任……从来不是靠言语就能轻易获得的。”
他知道,兴州之行的第一步,虽然受阻,但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他看到了党项部的困境,也看到了拓跋德明刚直外表下,那份对部族生存的沉重责任。而这,恰恰是未来可能打开局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