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城的议事厅内,油灯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在粗砺的墙壁上。林砚、周通、韩韬、马勇、赵虎、林远,以及新近会合的林瑾、苏明等人围坐一堂,气氛严肃。
“如今我等虽据灵州,然兵力不过五千,钱粮亦不算丰沛。”林砚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灵州周边广袤的区域,“欲在此地立足,进而实现我等之志,必须尽快扩充实力。西北之地,民风彪悍,尤以党项诸部为最。若能得其助力,则可迅速组建一支强军。”
周通沉吟道:“先生所言极是。党项骑兵骁勇,熟悉地形,确是上佳兵源。只是……年初我等刚与拓跋烈部血战,虽其主力已溃,首领被擒,但其余部由拓跋德明统领,退守兴州一带,对我等恐怕敌意未消。”
“正是因为有旧怨,才更需主动化解。”林砚目光坚定,“拓跋德明此人,我略有耳闻,性如烈火,却也耿直,非是拓跋烈那般野心勃勃之辈。如今党项诸部新败,内部纷争,又缺粮草,正是我们伸出援手的机会。”
扎西,这位原效勇营的党项降将统领,此刻起身,右手抚胸,用带着口音的官话说道:“林先生,拓跋德明是我远房堂叔,我愿为先生引路。只是……他性子执拗,对中原人戒心极重,尤其对先生您……”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林砚“弑君”之名,早已传遍草原。
“无妨。”林砚摆手,“真心换真心,总需有人先迈出第一步。明日,就劳烦扎西你陪我走一趟兴州。”
众人又商议了些细节,直至深夜方散。
次日清晨,林砚仅带扎西及十名护卫,轻装简从,离开灵州,向着东北方向的兴州而去。越靠近兴州,景象越发荒凉,战争的创伤随处可见,废弃的村落,荒芜的田地,偶尔能见到面黄肌瘦的牧民驱赶着瘦弱的牛羊。
兴州城比灵州更为简陋,更像是用黄土和石块垒起来的一个大型堡垒。城头巡逻的党项士兵目光警惕,身上皮甲陈旧,甚至有些破损。
通报之后,林砚让护卫在城外等候,只与扎西二人步入那气氛凝重的党项大营。
拓跋德明的“帅帐”同样简陋,空气中弥漫着羊膻味和皮革的气息。拓跋德明端坐在一张铺着狼皮的胡床上,他年约四旬,身材高大魁梧,面庞黝红,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眼神锐利如鹰。见到扎西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目光转到林砚身上时,瞬间被怒火取代。
“林砚!”拓跋德明霍然起身,声如洪钟,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你这弑君叛主的逆贼!杀我族兄(指拓跋烈),屠我族人,今日还敢踏足我兴州之地,是想将我党项诸部也一并吞并吗?!”
他话音未落,帐外脚步声杂乱,数名手持弯刀、身材健壮的党项亲兵瞬间涌入帐内,将林砚与扎西隐隐围住,帐内空气瞬间冻结,杀气弥漫。扎西下意识地向前半步,护在林砚身侧,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堂叔。
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林砚神色不变,甚至向前微微踏了一步。他目光平静地迎上拓跋德明充满敌意的视线,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动作——他缓缓解下腰间的佩剑,双手平托,递向拓跋德明。
“德明首领,”林砚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突出,“林砚今日前来,只带一随从,入你营帐,解剑相见。若我真有吞并之心,何须如此?”
拓跋德明死死盯着林砚,又看了看他手中那柄看似普通却隐含锋锐的长剑,紧绷的面皮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并未去接剑,但眼中的怒火稍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审视与怀疑。他挥了挥手,示意亲兵们稍退,但并未令他们出帐。
“哼,巧言令色!”拓跋德明冷哼一声,重新坐下,语气依旧冰冷,“你的名声,在草原上早已臭不可闻!弑君之贼,朝廷通缉的要犯!我帐下的儿郎们,他们的兄弟、父亲,有多少是死在你们新朝的军队手上?如今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让他们信你?简直是笑话!”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割在空气中,也割在扎西的脸上。扎西忍不住开口:“堂叔!林先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