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边关暮色(1 / 2)

朔风卷着黄沙,打在脸上生疼。林砚策马追上中军的队伍,在行进的车马间找到了张崇的帅旗。

老师。林砚勒住马缰,与张崇并辔而行。

张崇侧首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凝重的面色上停留片刻:武库的情况,很糟?

林砚深吸一口气,将方才在武库所见一一道来。当说到那些锈蚀的兵器、用草绳捆扎的甲胄时,张崇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当提及将作监以次充好、武库官吏中饱私囊时,张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寒。

学生已将所有详情记录在册。林砚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递了过去。

张崇接过,却看也不看,只是摩挲着册子粗糙的封面,良久,才长叹一声:安之,你以为我不知么?

这话让林砚一怔。

朝廷拨付的军费,经手一层,便少一分。到了武库,能剩下三成已是万幸。张崇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掩盖,可大军已发,粮草有限,此时若彻查此事,朝中必然震动,不知多少人要跳出来阻挠。届时,西北未平,内乱先起...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林砚已经明白了。不是不想查,而是不能查。至少现在不能。

可是老师,就让那些蛀虫...

待平定西北后。张崇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本帅自会与他们一一清算。

他将册子仔细收进怀中,仿佛收起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这一个多月的行军路上,林砚时常想起张崇那日的眼神。那不仅仅是无奈,更是一种隐忍的决绝。

此刻,当延州城那饱经风霜的城墙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清晰时,林砚才真正明白了张崇的苦心。

城墙之上,象征大新王朝的龙旗在风中无力地飘荡,旗面破旧,边角撕裂。守城的兵士们倚在垛口后,身上的号衣褪色破烂,难以蔽体。一张张面孔被塞外的风沙雕刻得粗糙不堪,眼神麻木,只有在看到大军旌旗时,才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这就是...延州守军?骑在马上的林砚轻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赵虎在他身侧,浓眉紧锁: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大军缓缓入城,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中既有期盼,又带着深深的畏惧。孩童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这支装备相对齐整的军队。

张崇下令大军在指定营地驻扎,随即带着林砚等一众参军登上了延州城墙。

站在城头,视野豁然开朗。放眼望去,城外曾经肥沃的田地如今一片荒芜,杂草丛生。远处的村庄只剩下断壁残垣,几处被焚毁的屋架像墓碑般矗立在暮色中。更远处,一座座烽火台孤寂地立在丘陵之上,在渐沉的暮色中如同沉默的哨兵。

三个月前,叛军前锋曾突袭至城下十里。延州守将曹玮声音沙哑,他是杨荣旧部,杨荣战死后,他奉命坚守延州,城外十七个村落被焚,能逃的都逃进城了,没逃掉的...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

林砚扶着冰凉的城墙,触手处是深深浅浅的箭痕和刀疤。这些痕迹无言地诉说着这座边城经历过的血与火。

粮草还能支撑多久?张崇问道,目光依旧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