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咱旨意,奏乐!” 朱元璋猛地起身,朗声道,声音里满是振奋。
鼓手们立刻抡起鼓槌,“咚咚咚” 的鼓声震天动地,瞬间响彻郊坛。编钟、编磬随之奏响,《得胜乐》的旋律悠扬激昂,在半空里盘旋回荡。百官纷纷整理朝服,将褶皱的衣摆抚平,禁军将士们握紧长枪,目光齐刷刷投向东方,连呼吸都变得肃穆起来。
片刻后,一队骑兵出现在视野尽头,如黑色洪流般向郊坛涌来。为首的正是徐达,他身着玄色铠甲,甲胄边缘还沾着些许战场的尘土与暗红的血渍,却更显英武。腰间佩着朱元璋亲赐的 “破虏刀”,刀柄上的宝石在晨光下闪着光,胯下战马通体雪白,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
紧随其后的是常遇春,他身材魁梧,比身旁的将领高出大半个头,脸上一道浅浅的伤疤从眉骨延伸到颧骨 —— 那是此次北伐收复东昌时,与元军将领厮杀留下的印记。他手中提着一杆长枪,枪尖缠着红色绸带,风吹过便猎猎作响,透着几分悍勇之气。再往后,李文忠、邓愈、冯胜等将领依次排开,个个铠甲鲜明,腰间佩刀,胯下战马嘶鸣,气势昂扬得让人不敢直视。
北伐军将士们在献捷台前百步处停下,整齐的方阵如刀切般规整。徐达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身后诸将也纷纷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齐声高呼:“臣等幸不辱命,北伐大捷,今日归朝,恭请上位圣安!” 声音震彻云霄,连御帐的铜铃都似被震得响得更欢。
朱元璋快步走下御座,越过猩红地毯,亲手将徐达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徐元帅辛苦!此次北伐,你率大军直捣元军腹地,收复十余座城池,斩杀元军大将数名,功不可没!”
徐达躬身行礼,语气谦逊却不失坚定:“此乃上位天威所至,将士们奋勇杀敌,臣不过是依令行事,尽了分内之事罢了。”
“你不必过谦。” 朱元璋笑着摇头,转向一旁的常遇春,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伤疤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常将军这伤,是在收复东昌时留下的吧?咱听说,你为了拿下城门,亲自率军冲锋,在乱军中连斩三名元军将领,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 好样的!不愧是咱大明的猛将!”
常遇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带着几分豪爽与悍气:“托上位的福,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要能为大明扫清障碍,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臣就算再添几道疤,也心甘情愿!”
百官们纷纷附和,“将军威武” 的赞声不绝,连禁军将士们都忍不住小声喝彩。
朱槿站在朱标身旁,看着常遇春那副豪爽不羁的模样,忍不住偷偷朝他做了个鬼脸 —— 将舌头悄悄伸出来,又飞快缩回去,模样带着少年人的调皮。
常遇春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悄悄朝他眨了眨眼,还故意挺了挺胸,双手叉腰,那模样像是在说 “你小子胆肥了,还敢跟我耍花样”。
朱槿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赶紧低下头。身旁的朱标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递去一个 “规矩些” 的眼神,朱槿才收敛神色,乖乖站好。
朱元璋并未察觉这叔侄俩的互动,他走到李文忠面前,语气温和却满是赞许:“文忠,你此次率军追击元军残部,深入漠南,不仅大破元军,还俘虏元宗室五人,缴获粮草无数 —— 既扬了咱大明的军威,又削弱了元军的根基,做得好!”
李文忠躬身致谢,声音沉稳:“臣谢上位夸赞!北方边境尚未完全安定,臣定当再接再厉,为大明守护好北方疆土,不让元军有机会卷土重来!”
随后,朱元璋又走到邓愈、冯胜面前,一一表彰他们的功绩 —— 夸赞邓愈镇守潼关时的沉稳,挡住元军数次反扑;肯定冯胜攻打太原时的智谋,以少胜多击溃元军主力。每一句都精准提到将领的战功,让在场诸将无不心服。
表彰完毕,朱元璋抬手示意百官安静,高声道:“北伐诸将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今日长途归朝,都辛苦了!具体的赏赐,咱已让户部与兵部备好,明日早朝便当众宣布,定不会亏待诸位英雄!”
“臣等谢上位隆恩!” 诸将再次跪地谢恩,声音比之前更响亮几分,满是感激与振奋。
此时,礼部尚书快步上前,躬身禀报:“启禀上位,犒劳的酒肉已备好,皆是光禄寺精心烹制,请上位与诸将、百官共饮此酒,庆祝北伐大捷!”
朱元璋点点头,转身对诸将笑道:“今日不谈朝堂规矩,咱与诸位将军不醉不归!走,随咱一同入城,让应天府的百姓也看看,咱大明的英雄们回来了!”
说着,他伸手携住徐达的手,率先走向御辇。那御辇通体朱红,镶着鎏金饰件,四匹白马拉着,车辕上雕刻着缠枝莲纹,帘幔用明黄丝线绣着祥云,气势恢宏得让人不敢直视。走到御辇旁,朱元璋停下脚步,侧身对徐达道:“徐元帅,今日你劳苦功高,与咱同乘御辇入城!”
徐达闻言,脸色骤变,连忙抽回手,单膝跪地:“上位万万不可!御辇乃天子专属,臣身为臣子,怎敢僭越?此事若传出去,恐乱了朝堂礼制,还请上位收回成命!” 他头埋得极低,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额角已渗出细汗 —— 在等级森严的礼制下,与帝王共乘御辇可是足以招祸的大事,他怎能担此殊荣?
朱元璋却弯腰将他扶起,语气强硬却带着掏心的真诚:“咱说你可,你便可!你随咱从濠州起兵,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北伐这半年来,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咱都看在眼里。今日让你同乘御辇,一来是为了让百姓看看,咱大明的功臣就该有这般荣耀;二来也是要让满朝文武知道,只要为大明出力,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咱定不会亏待他!这不是僭越,是咱给你的赏赐,你必须受着!”
说着,不等徐达再推辞,朱元璋便拉着他的胳膊,半扶半请地将他送上御辇。随后,他转头看向朱标,沉声道:“标儿,今日你亲自为徐元帅与咱驾辇。”
朱标一愣,随即躬身应道:“儿臣遵旨。” 他虽有些意外,却也明白父皇的用意,双手接过御辇缰绳时,动作格外郑重。
朱元璋看着他走到御辇前,亲手将缰绳攥紧,又叮嘱道:“你是大明的储君,今日为功臣驾辇,不是折辱你的身份,是要让你记住 —— 君王之位,从不是靠一人独断便能坐稳的,需靠功臣辅佐、百姓拥戴方能稳固。善待功臣,便是善待大明的根基,这点你要记一辈子。”
朱标用力点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朱槿紧随在御辇旁,看着父皇强硬却真诚的举动,又看看大哥握着缰绳、神情专注的模样,眼底满是敬佩 —— 他忽然懂了,父皇能让这么多猛将贤臣心甘情愿追随,靠的不只是帝王的威严,还有这份把功臣放在心上的真心。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常遇春、李文忠等人,见他们脸上都带着感动,连握着兵器的手都微微收紧,显然也被这一幕触动。
常遇春故意落后几步,走到朱槿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调侃道:“小子,这半年在应天养得不错啊,瞧着比之前胖了些,脸色也白净多了,倒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了,哪还有半点当初杀伐果断的样子。”
朱槿笑着回怼,声音也压得低低的:“那是自然,娘亲肯定舍不得自己儿子受委屈!我特意准备了不少好酒,今日庆功宴上,非要灌趴你不可!”
“你这小子!” 常遇春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的幞头都揉得有些歪斜,才快步跟上大部队。
此时,聚宝门外的街道早已被百姓挤满。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提着竹篮,里面装着自家蒸的馒头、烙的饼;有的捧着陶罐,里面是刚酿好的米酒;
人群层层叠叠,从郊坛一直延伸到聚宝门内,连屋顶上都站着人,却秩序井然,只偶尔传来几声孩童的嬉笑,很快又被期待的议论声淹没。
“快看!那些将军真威风!” 一个穿着粗布棉袄的汉子指着朱红御辇,语气里满是惊叹,身边的人立刻凑过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不止呢!你们看御辇里,除了上位,好像还有一个人!”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踮着脚仔细瞧了瞧,忽然压低声音惊呼,“那是不是徐元帅?我听说徐元帅打了胜仗回来,没想到上位竟让他同乘御辇!”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百姓立刻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响起,却都带着敬意:“徐元帅可是大英雄啊!听说他率军杀了好多元兵,收复了好多城池,咱老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多亏了他!”
“上位也仁义啊!知道功臣辛苦,还让徐元帅坐御辇,这样的好君王,咱跟着他才有盼头!”
“可不是嘛!之前元军在的时候,咱吃了多少苦?现在大明的将军们打了胜仗,上位还这么看重功臣,往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百姓们的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队伍中。
徐达坐在御辇里,听到这些话,忍不住撩开车帘一角,看向外面拥挤却充满敬意的百姓,眼眶微微发热 —— 他忽然明白,朱元璋让他同乘御辇,不只是给他荣耀,更是要让百姓知道,大明会记得每一个为家国出力的人。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将郊坛的每一处都照得温暖明亮。
御辇在前,朱标手持缰绳,稳稳地驾驭着四匹白马,缓缓向聚宝门走去;朱元璋与徐达并肩坐在御辇内,偶尔低声交谈,神色轻松;诸将与百官分列两侧,紧随其后;北伐军将士们列成整齐的队伍,迈着铿锵的步伐,沿着青石板路前行。
沿途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大明万岁”“将军威武” 的喊声与御辇旁的乐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应天府冬日里最热闹、也最让人安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