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雪带领的一队精锐,伪装成在风雪天仍坚持修剪花枝的辛勤工匠,分散在日晷周围的嶙峋假山和早已落尽树叶的光秃林木间。
风雪如同白色的帷幕,掩盖了他们的身影,但也让他们备受煎熬,冰冷的雪片打在脸上,瞬间融化又冻结,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身体在厚重的棉袍下依旧几乎冻僵,手脚麻木。
裴昭雪将脸往竖起的毛领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目光穿透纷纷扬扬、迷乱人眼的雪幕,死死盯住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晷盘已覆上一层薄雪的汉白玉日晷,那根孤直的晷针,依旧倔强地指向灰蒙蒙、仿佛凝固了的天空,如同指向命运的坐标。
白砚舟和几名精通水性、身手矫健的好手,则潜伏在碧波塘边早已被霜雪压弯的大片枯萎芦苇丛中。
塘水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而不坚的冰凌。刺骨的寒风毫无阻碍地掠过开阔的水面,裹挟着更加密集的雪片,如同冰冷的鞭子般抽打在他们的脸上、手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们必须时刻留意水面是否泛起不正常的涟漪,以及塘底那个隐秘入口周围有无异动,同时还要与足以冻毙牲畜的严寒抗争,任务之艰巨,远超常人想象。
由苏九协调指挥的外围包围圈,此刻也已经如同铜墙铁壁般悄然合拢。
挑选出的金吾卫精锐换上了仆役或低级侍卫的服装,看似在风雪中艰难地、麻木地执行着日常的巡逻或清扫任务,搓手跺脚,呵气取暖,演技逼真。
然而,实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高度集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一股无形的、混合着紧张与决然的杀气,在这漫天风雪中悄然弥漫、扩散。时间在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沉重而缓慢。
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猖獗,能见度已降至极低。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狂风歇斯底里的呼啸和雪花密集落地的簌簌声,交织成一曲混乱而宏大的背景音,掩盖了所有其他的声响,也吞噬着潜伏者的体温与耐心。
每个人心中都绷紧了一根弦,几乎到了极限。
李崇古会来吗?这鬼天气会阻止他吗?他会选择什么时候出现?他会通过哪条路径?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那“璇玑归位”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