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如期而至,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天色从清晨起就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皇城的飞檐,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将这片金碧辉煌彻底掩埋。
到了午后,凛冽的寒风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恶兽,开始在高墙深院间肆意呼啸,卷起地上冻硬的枯枝败叶,抽打着光秃的树干,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齐声哭泣。
气温骤降,呵出的白气瞬间便凝成了霜雾,挂在眉毛睫梢之上。
未时刚过,细密的、如同盐粒般的雪籽便开始从天空洒落,起初还带着几分犹豫,敲打在瓦砾和枯草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试探。
但很快,这试探就变成了肆无忌惮的侵袭,雪籽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白色巨网。
视线迅速变得模糊,远处的殿宇楼阁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天地间一片苍茫混沌,仿佛重归鸿蒙初开。
这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虽然给早已部署完毕的布控行动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严寒考验着潜伏者的意志与体能,风雪掩盖了视线与声音——但也从另一方面,完美地掩盖了埋伏者的踪迹和行动时可能发出的任何细微声响,将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隐藏在了自然的狂暴之下。
赤霄阁在愈发猛烈的风雪中显得更加孤寂、诡异,塔身仿佛也在这酷寒中微微颤抖,如同一座冰冷的墓碑,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惨剧。
塔顶那口倒扣的铜钟,在狂风的间歇中偶尔发出低沉的、如同呜咽般的共鸣,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不祥。
裴昭明带着两名精挑细选、内力深厚且擅长隐匿的大内高手,早已通过碧波塘下那条阴寒刺骨的密道,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赤霄塔内,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潜伏在塔顶下一层的黑暗中。
这里堆放着不知何年何月遗弃的杂物,灰尘遍布,蛛网暗结。
他们借助阴影和废弃家具的掩护,完美地隐藏了身形,只留下几处极其细微、经过伪装的观察孔,紧紧盯着通往塔顶的木制楼梯和那片被巨大铜钟阴影笼罩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区域。
塔内没有生火,寒冷如同无形的针,从四面八方刺入骨髓。
三人都默默运起内力,在冻得几乎僵硬的经脉中缓缓流转,竭力驱散着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保持着四肢的灵活与思维的绝对清晰,呼吸微弱得如同冬眠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