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罐子村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各家窑顶的烟囱才开始慢悠悠地冒出青烟。王满银趿拉着布鞋,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挑起水桶出了院门,吱呀吱呀地朝村口的井台走去。
等他吭哧吭哧地把旧窑那只大水瓮都挑得满满当当,额角也见了汗。刚把扁担挂回墙角的木楔子上,就看见兰花挺着肚子,手里提着竹篮,里面玉米糁混着些草籽,走到院坝南头鸡圈边,“咕咕”地唤着那四只母鸡。
鸡们围着鸡窝边,不时啄食着撒在地上的饲料。兰花走进鸡圈,小心翼翼地从鸡窝里摸出两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今儿这俩蛋不小,晌午给你卧碗蛋花汤。”她对着满银说,声音里透着轻快。
就在这时,院坝底下传来脚步声。王满银探头一看,是苏成,身后还跟着钟悦。两人正沿着坡道走上来。
“王哥,挑水呢?”苏成几步跨上院坝,一眼就瞅见墙边还带着水珠的扁担和水瓮,语气带着几分不由分说的热络,
“这活儿以后您言语一声,我们来就行!嫂子身子重,您又得操心队里的大事,你家里这些粗活我们来就行。”说着,他就要去拿扁担。
王满银哈哈一笑,用毛巾擦了把脖子上的汗,拦住他:“行了,就两担水,还累不着我。进屋说,进屋说。”
钟悦小跑着走到兰花跟前,笑了笑:“嫂子,我来帮你。”不等兰花推辞,他已经接过竹筐,学着兰花的样子撒起饲料,动作熟练,完全没有了城里姑娘的娇气。
喂完鸡,又拿起墙角的竹扫帚,把院坝里的尘土、落叶扫得干干净净,连窑门口的土坎都用脚踩实了。
兰花看着她忙活,心里暖烘烘的,这些知青真不错,城里娃,有文化,懂礼貌,还不矫情。
王满银和苏成进了旧窑,兰花要给他们倒水,被苏成连忙劝住了。苏成也没多绕弯子,直接对王满银说了新知青们现在的状况和想法。
“王哥,”苏成语气认真起来,“昨晚上我跟新来的八个知青都聊了,他们现在跟刚来时不一样了,傲气磨得差不多了,知道陕北的日子不好混。”
他顿了顿,又说,“赵大虎、王猛那几个,都说以前是自己不懂事,想跟着您学本事,去瓦罐窑干活,再苦再累都愿意。”
王满银点点头,手指在炕沿上轻轻敲着:“能收心就好,知青有文化,学东西快,本来我就打算让他们进瓦罐窑工作,你们知青,下地干农活是有些浪费了。”
他抬头看向苏成,“不过这事儿急不得,今儿得先跟支书、大队长他们商量,正规程序还得走一走,不急于一时”
苏成连忙点头:“是是是,王哥考虑得周到。程序不能少,我就是先跟您通个气,让您心里有个数。”
院坝里,钟悦已经利索地把鸡舍周边打扫干净,又拿起大扫帚,“唰唰”地扫起了院坝坡坎上的尘土土。
兰花站在窑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又看看窑里谈事的男人,心里觉得踏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