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把大队部院子照得亮堂。支书王满仓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大队长王满江刚扯着嗓子把各小队的活计安排下去,包括那八个知青,依旧被分去东沟那片坡地继续补苗锄草。
他回到办公室,端起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白开。
王满银这时踱步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会计陈江华正低着头记账,王满仓支书叼着烟袋,眯着眼听王满江说话。
“满银来了?”王满仓抬眼看见他,笑着招呼,“坐,刚要找你呢,新瓦罐窑的进度咋样了?”
“满仓哥,满江哥,陈会计,”他在炕边坐下,开口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支书,进度没问题,窑体都建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等公社帮咱们从县机械厂订的那几样机械设备。安装调试最多一个月,新窑就能点火了。”
“好!”王满江一拍大腿,嗓门洪亮,“这可是咱村的大事,开了新窑,往后收入就能再提一截!”
王满银接着说:“新窑一开,可得不少人,苏成他们估算着,这隧道窑一开火,是不能停火的,怕得三班倒,白班组就得十一二人。夜班组也得七八人。总共得近三十号人。
我的意思是,新来的那八个知青,是不是可以提前调过去,先跟着学起来了?打好基础,到时跟学装设备,到时上手也快。”
他话音刚落,会计陈江华扶了扶眼镜,插话道:“满银,这是个好事。不过……村里不少社员也有想法,都觉着窑上的活计工分高,又比地里轻省,也都想往窑上挤。咱是不是先得考虑一下社员们的意愿?毕竟,这瓦罐窑是咱罐子村的集体副业,好处得先紧着自家人。”
王满江也点点头:“是啊,好些个后生婆姨都来问过。都想去瓦罐厂上工……。”
王满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烟塞到嘴边,划火柴点上。
“江华哥,满江哥,村民的心思我懂。咱办窑厂,最终目的就是让罐子村的老少爷们都能得实惠。”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应该知道,村民的文化程度低,干些辅助粗活没问题,但关键技术岗位,还是得知青们挑大梁。
咱眼光得放长远点。让知青都去,不是偏心,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些东西,眼下对窑厂的发展更紧要。”
他掰着手指头说:“首先,这帮娃娃都有文化,识文断字,脑子活络。窑厂往后要记账、算成本、写个报告申请啥的,他们拿起来就能干。咱们的社员,有几个能立马把账本算明白的?”
“其次,学技术快,不死板。烧窑这活儿,不光靠力气,更靠琢磨。泥料配比、火候把握,这里头有学问。他们有文化底子,理解得快,说不定还能琢磨出点改进的门道。咱们的村民,老实肯干,但有时候容易认死理,创新不足。”
“再者,他们从城里来,见过些世面,脑子里的想法不一样。往后咱的瓦罐不光要在石圪节卖,还得往黄原、往省城销。怎么跟外面人打交道,怎么把东西卖得更好,他们可能比咱们更能想出点子。”
“还有,他们知青身份摆在那儿,有时候去公社跑个手续,申请点物资,由他们出面,可能比咱们更方便。在窑厂内部,也能帮着立立规矩,分分工,让管理更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