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陈爷爷拄着拐杖,提着一个保温桶过来了。
“念清,灵溪,忙着呢?”
老人站在院门口,笑呵呵地招呼,“我炖了点冬瓜排骨汤,想着你们这儿开火不方便,给你们送点过来,趁热喝。”
兄妹二人连忙迎出去。
夏念清接过还温热的保温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陈爷爷,这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陈爷爷摆摆手,打量着收拾过后略显整洁的院子,“哟,收拾得挺像样嘛。这月季居然还在,今年开得还不错。”
“嗯,生命力很顽强。”夏念清点头。
陈爷爷叹了口气:“是啊,花啊草啊的,有人没人,它都照样开。就是这房子,空了这么久,没人气儿了。”
他顿了顿,看向兄妹二人,“你们……这几天住着还习惯吗?晚上怕不怕?”
夏灵溪轻轻摇头:“不怕,有哥哥在。”
陈爷爷欣慰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兄妹俩互相照应,比什么都强。”
他没有多待,嘱咐他们记得喝汤,便又拄着拐杖回去了。
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夏灵溪久久未回神。
夏灵溪的脑海中,交替浮现着一些画面:
陈爷爷和陈奶奶并排坐在门口,笑着看他们跑过;
陈奶奶把洗好的果子塞进她手里,掌心粗糙却温暖;
现在,陈爷爷一个人蹒跚的背影,和他递过来汤桶时,眼里那份试图驱散孤独的、笨拙的善意;
自家院子里,那株无人照料却依旧绽放的月季;
还有哥哥在身边,沉稳的呼吸和始终伸向她的手。
一种模糊的、却逐渐清晰的感悟,像墨滴入清水,在她心中缓缓晕开。
她一直害怕分离,害怕失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夏念清,仿佛一旦松手,整个世界就会再次崩塌,将她抛回那个冰冷无助的孤儿院角落。
她曾一度认为只有物理上的紧密相连,才能证明联结的存在。
但此刻,看着陈爷爷,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奶奶不在了,但陈爷爷记得她,念叨她,用炖一锅汤、回忆往昔的方式,让她仿佛还参与着现在的生活。
他们之间的联结,并没有因为死亡而彻底断裂,它以另一种方式——记忆、习惯、未竟的关爱——延续着。
同样,养父母离开了,但他们留下的爱,刻在这个家的每一寸空气里,印在她和哥哥的生命轨迹上。
哥哥的守护,邻居爷爷的关怀,甚至这株顽强活着的月季,都是那种爱的延伸和证明。
联结,或许并不只存在于形影不离的相守,更存在于无形的记忆和生者之间因逝者而更加珍贵的相互温暖之中。
【夏灵溪好感度199下降至159,状态:家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继续着清理工作。
心情从最初的剧烈波动,渐渐变得平和。
他们开始能够一边整理,一边平静地谈论起与某件物品相关的趣事。
“哥哥,你看这个丑丑的陶罐,是不是我小学美术课做的?”
“嗯,爸爸当时还说很有抽象艺术感,非要摆在电视机柜上最显眼的地方。”
“噗……其实丑死了。”
对话里开始有了淡淡的笑意,虽然眼底可能还藏着湿润,但不再是无法承受的悲痛。
七月八日,晴。
他们终于将老宅大致整理完毕。
不需要带走的东西被打包好,准备明天处理。
要带走的物品,主要是相册、一些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整齐地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房子变得干净整洁,虽然空荡,却不再是一片死寂。
夕阳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满整个客厅,温暖而宁静。
夏念清和夏灵溪并肩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个焕然一新的“家”。
空气中弥漫着清洁过后淡淡的水汽和阳光的味道。
“明天……”夏灵溪轻声开口。
“嗯,明天我们去看看他们。”夏念清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七月九日,养父母的忌日。
夏灵溪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哥哥的手。
这一次,她的手心不再是冰凉和颤抖,而是带着一丝温暖的坚定。
几天的整理,像一场漫长而安静的仪式。
他们用双手抚过了过去的每一个角落,让悲伤随着灰尘一起被清扫,让爱和记忆在泪水的洗涤中变得更加清晰和珍贵。
他们并没有忘记,也没有完全摆脱悲伤,但他们学会了与之共存,学会了带着这份沉重的爱,继续向前走。
明天,他们将去完成这次回归最重要的部分——正式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