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泠泠,烛火在青瓷烛台里噼啪炸开个灯花。
裴衍伏在紫檀桌案上,手边墨砚里的宿墨被他反复碾磨,泛起沉凝的光泽。
手上的狼毫笔本该勾勒刺客眉眼的线条,却在转折处悄然变了弧度 ,画中出现少女的下颌线,像极了她因为不想喝药朝他撒娇的模样。
他忽然停笔,指节叩在桌案边缘,无端想起来顾挽棠仰躺在这张桌案上的样子。
泫然欲泣,惹人心烦。
喉间溢出的低咒被烛火吞散。
他将又画毁的宣纸砸在青砖上,与满地狼藉的纸团撞出闷响。
新取的宣纸铺展,裴衍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笔尖陡然发力。
少女的腰肢在宣纸上弓成一弯新月,素色裙摆被臆想中的夜风吹得翻飞,露出膝弯处用淡墨晕染的莹白。
男人胸腔里的气息陡然粗重,化作笔尖滞涩的顿挫。
画中少女起伏的胸脯透过薄衫,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贝齿轻咬带着水渍的樱唇。
欲\/望如蛰伏的兽,在独处的夜色里陡然抬头,裴衍的呼吸随着笔尖的走势愈发粗重。
当狼毫擦过少女腰窝的瞬间,他瞳孔的墨色变得粘稠。
指腹在纸背留下的压痕越来越深,几乎要将那道柔韧的腰肢从画中抠出,引得宣纸上的裙摆剧烈震颤,仿佛真的有夜风吹过,掀起素色罗裙下,用淡墨勾勒的膝弯莹白。
狼毫猛然被扔在桌案上,墨点溅落在他的袖子上。
裴衍却顾不得这些了。
他的欲望在浓稠如墨的黑夜里肆意疯涨,烛火映出他眼底几乎要将画上人焚烧的、名为占有的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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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暖风裹着满园芳菲穿堂而过,顾挽棠斜倚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帕角。
自那日后,她连着几日都没再见到裴衍。
倒是畅春园的管事给她拨了几个伺候的丫鬟,机灵又嘴甜,让她很是喜欢。
在她的控制下,她的眼睛也渐渐“复明”了。
唯一让她有点烦心的是,裴衍那狗男人不会把她忘了吧?!
顾挽棠恨恨的磨牙。
“顾小姐,厨房的小翠传话,说是景王来了畅春园,让我们别靠近湖心亭。”
小桃撇着嘴,语气不情不愿。
那个小翠仗着在畅春园做事,又是“特意叮嘱”,又是“别想着攀附她家王爷”的表情,想想就让她恼火。
景王来了?
顾挽棠脑子里的坏主意一动。
“湖心亭有什么好去的,我看不见还怕掉水里呢。”
小桃连忙点头,可不是嘛!
“我们去花园里晒太阳!”顾挽棠笑得狡黠。
风裹着牡丹与紫藤的甜香漫过回廊,顾挽棠被小桃扶着,在她的引导下慢慢朝花园走去。
途径廊下的铜铃被风撞出清响,惊起栖息在飞檐上的白鸽,扑棱棱掠过缀满青苔的瓦片。
早有丫鬟前来准备,在海棠树下放好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