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粉色的海棠花瓣簌簌落在藤编椅面上,一个丫鬟正将新摘的薄荷叶浸入青瓷冰鉴,冰块碰撞的脆响混着薄荷清香在空气中散开。
小桃扶着顾挽棠在躺椅上坐下,指尖拂过她肩头落下的花瓣,轻声道:“姑娘,这冰鉴里还兑了西府海棠的花蜜,清甜得很。”
说着,她将一盏盛着琥珀色液体的琉璃盏放到顾挽棠手中。
顾挽棠指尖摩挲着盏壁凸起的缠枝纹,唇角勾起笑意:“你们总变着法子哄我开心。”
“那可不!” 梳着双环髻的丫鬟蹦跳着凑过来,发髻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
“昨儿夜里我们几个围着灶台忙活到三更天,小琴姐姐为了熬花蜜,差点把锅子烧糊啦!”
“好个嚼舌根的丫头!”
正在捣冰的小琴红着脸,用银杵轻轻敲了敲冰鉴边缘。
“姑娘别听她瞎说,不过是添了几味新摘的香草,按着老方子熬的罢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丫鬟捧着团扇凑过来,扇面上新绣的并蒂莲还带着金线的光泽。
“姑娘听听,这团扇扑棱棱的声响,像不像方才白鸽的声音?”
丫鬟边说边在顾挽棠面前轻轻晃动团扇,带起的风里裹着混合着花香的清凉。
顾挽棠脸上的笑意更甚。
众人的笑声混着冰块相撞的脆响,在暖阳下流淌。
小桃从旁边的瓷碟上捏起一块糕点递到顾挽棠手边。
“姑娘,尝尝这个?厨房新做的樱花酥,花瓣的纹路都还在呢!”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酥皮,让顾挽棠的指尖触到里头软糯的馅料。
顾挽棠倚着绣着云纹的软垫,任由春日的阳光透过海棠枝叶,在脸上织就细碎的金网。
小桃讲着前日厨房新来的糕点师傅,如何把玫瑰酥做得像真花般精巧,说着说着,忽觉身旁没了回应。
低头一看,顾挽棠睫毛垂落,呼吸轻缓,嘴角还噙着抹未散的笑意,已然沉入梦乡。
“噤声。”
她比了个手势,几个丫鬟立刻放轻动作。
有人取下披帛,轻轻盖住顾挽棠发凉的脚踝,有人将冰鉴往树荫深处挪了挪,生怕惊扰这份安宁。
小桃撑开素色油纸伞,为顾挽棠挡住渐渐热烈的日光,朝其他小丫鬟道:“你们先去忙吧,有我守着姑娘。”
其他丫鬟点点头,裙摆扫过满地海棠,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细碎的花瓣,随着微风,轻轻落在沉睡的顾挽棠发间。
半刻钟后,身着玄衣锦靴的男人悠然穿梭在花园的小径中。
他的玄衣下摆掠过盛开的鸢尾花丛,惊起几只停驻的白蝶。
男人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廊下随风轻晃的紫藤花串,剑眉微挑,薄唇紧抿,周身萦绕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忽然,一抹浅粉身影闯入他的眼帘。
四月的风骤然加急,将海棠枝桠吹得剧烈摇晃。
层层叠叠的花影间,素纱裙摆如流云翻涌,忽而扬起半透明的弧度,忽而又垂落至青石砖上。
他只能隐约看见少女葱白般的指尖无意识蜷起,三千青丝悬空垂落。
萧凛凤眸微瞠,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可转瞬之间,他想起畅春园不应该有外人在。
他墨色的眸子瞬间染上一层寒霜,俊脸上泛起愠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