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玉瓶藏暖,心牢自缚)
翊坤宫内,那瓶御贡的舒痕胶成了年世兰最隐秘的珍宝。她并未多用,仿佛那不是祛瘀消肿的良药,而是什么稀世奇珍,只在夜深人静时,才取出摩挲片刻,那冰凉的触感总能奇异地抚平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皇后的“另眼相看”像一道微弱却执着的星光,照亮了她禁足期间晦暗的心牢。
她抄写《女则》越发用心,甚至开始主动翻阅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教导女子德行的书籍,试图从中窥见皇后所期望的模样。她不再觉得禁足是惩罚,反而当成了一种闭关修行,一种向着那轮明月艰难靠近的必经之路。
颂芝看着她家娘娘时而对着书卷出神,时而对着那白瓷瓶露出复杂难言的神色,心中忧虑日深。娘娘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网牢牢缚住了,甘之如饴,她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章太医的诊断结果很快呈报景仁宫:安陵容确已有一个多月身孕。
宜修闻报,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些的笑意,吩咐重赏太医与延禧宫,又特意加派了经验老道的嬷嬷和太医日夜看顾,一应用度皆按贵人份例,甚至犹有过之。恩宠之盛,令人侧目。
消息正式传开,六宫震动。皇后如此大张旗鼓地回护,几乎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安陵容这一胎,她保定了。道贺者、巴结者络绎不绝,延禧宫一时门庭若市,与冷清的翊坤宫形成鲜明对比。
安陵容本人更是如同置身梦境,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激动之余,更多的是对皇后的死心塌地与依赖。她深知,若无皇后,莫说龙胎,她在这深宫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养心殿内,胤禛听闻喜讯,倒是龙颜大悦。子嗣终究是皇家大事。他赏赐了安陵容,又对皇后的“贤德”表示了赞许。
只是喜悦之下,帝王的多疑并未减少。
皇后对安陵容这一胎的过度重视,让他心中那根弦又微微绷紧了几分。他乐见后宫子嗣繁茂,却绝不希望看到任何皇子完全倒向某一位后宫妃嫔,尤其是……皇后。
就在六宫目光都聚焦延禧宫时,一日午后,皇后凤驾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翊坤宫门前。
宫门开启,年世兰闻讯匆匆迎出,看到那抹玄色凤纹身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个月禁足,她无数次幻想过解禁后如何去景仁宫“请罪”,却万万没想到,皇后会亲自前来!
她慌忙跪下行礼,心跳如擂鼓,声音都带着颤:“臣妾恭迎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宜修目光平静地掠过她明显清减了些的脸庞,以及那双交织着惶恐、激动、委屈和期盼的眸子,淡淡道:“起来吧。禁足期满,本宫来看看你。”
她步入殿内,在上首坐下,目光扫过收拾得一丝不苟、甚至比往日更显肃穆的宫殿,最后落在书案上那厚厚一摞抄写工整的经文上。
“《女则》《女训》百遍,可抄完了?”
“回娘娘,已……已抄完了。”年世兰垂首恭立,如同最乖巧的学生面对严师,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
“嗯。”宜修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了几页,语气听不出喜怒,“字迹倒是工整,可见是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