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雀望春风(1 / 2)

(引子:抄书百遍,心魔渐生)

翊坤宫内,炭火烧得足足的,却似乎驱不散那侵入骨髓的冷寂。华妃年世兰伏在案前,已是第十日抄写《女则》。最初的赌气与执拗,早已被机械重复的笔墨消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

纤细的指尖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泛红酸痛,她却浑不在意。一字一句,工工整整,仿佛要将那些“柔顺”、“贞静”、“贤德”的字眼刻进骨血里。她不再摔东西,不再怒骂,只是沉默地抄写,偶尔抬头望向窗外四四方方的天空,眼神空洞又带着一丝执着的期盼。

颂芝看着自家娘娘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她总觉得,娘娘像是换了个人,那股鲜活骄纵的劲儿被抽走了,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沉寂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在等待什么判决般的紧绷。

“娘娘,歇歇吧,仔细眼睛。”颂芝小心翼翼地奉上参茶。

年世兰头也未抬,笔下未停:“还剩三十七遍。抄不完,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交代”二字,她说得极其自然,仿佛皇后的认可已成了她此刻唯一的目标。那日剪秋似是而非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让她坚信皇后的惩罚背后藏着不得已的“苦心”和未曾言明的“期待”。

她甚至开始为皇后找理由:皇后执掌六宫,自然要公正严明,自己当时确实太过放肆;皇后重用安陵容,或许只是因为她足够听话好掌控,并非真心喜爱;而那日的回护,或许……或许是真的怕自己闯下大祸?

这种自我攻略式的解读,让她心中的怨愤逐渐被一种扭曲的依赖和渴望取代——她渴望皇后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哪怕只是审视,哪怕依旧冰冷。她需要证明,自己比安陵容更有价值,更值得皇后“费心”。

又过了几日,当抄写完第九十九遍时,年世兰几乎已是强弩之末,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脆弱的憔悴。

就在这时,景仁宫终于来人了。来的仍是剪秋。

年世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发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剪秋规矩行礼,目光扫过案头那厚厚一摞工整的抄写,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皇后娘娘口谕:华妃禁足思过,已知悔改,抄写用心,其心可鉴。特赏翡翠玉如意一柄,望尔日后谨记教训,安守本分。”

没有解除禁足,只是一柄玉如意。

年世兰愣在原地,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她抄了整整一百遍,换来的只是一句“其心可鉴”和一件冷冰冰的赏赐?

然而,剪秋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猛地一怔。只见剪秋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巧精致的白瓷药瓶,并未经由颂芝,而是上前两步,亲自递到了年世兰手中,声音压得极低:

“娘娘还让奴婢将这个交给您。说是御贡的舒痕胶,祛瘀消肿有奇效,让您……仔细着用。”

剪秋的手指微凉,触碰到年世兰的掌心。那白瓷小瓶更是冰凉,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瞬间灼痛了年世兰的皮肤,一路烫到了心里!

舒痕胶……

她……她竟然还记得那日那一巴掌?!

她不是不在意!她只是……只是不能明着表示!